為什麼?為什麼會如此?
“啊——”
默然許久的守柔仰天長嘯,嘯聲高昂悠遠,凄厲悲涼,震得高天雁落,層雲驚破。
嘯聲哪怕驚天破雲,都不足以将她心中的酸楚、悲痛與憤恨宣洩殆盡。
如果反抗的代價是塵緣滅絕,那她也不能順從,不能屈服,不能認罪,不能讓陰謀詭計得逞!
長嘯聲中,已經停歇的風雪竟突然狂驟了,急風卷起亂雪,吹得衆人迷了雙眼。風雪再停之時,守柔肝腸寸斷,痛徹心扉,再看她已是滿頭白發。
一霎白頭。
不為鳴冤,隻為悼情。
傲立山巅的守柔已然與雪、與風、與山融為一體。
她确實是冰雪般的人物,但清冷不能夠形容她,唯有凜冽二字才能勉強描摹得她一星半點的神采。
疾風勁雪雕刻出她不屈的風骨,這遠比億萬年來獨對莽莽天地的巍巍華山更嶙峋,更桀骜。
天地之大,一人獨行。
開弓沒有回頭箭,守柔心意已決,正毅然地轉身向山下走。
路上,有人避她,有人攔她,可沒人能擋住她,此時她已行至蒼龍嶺,蒼龍嶺之下,便是“自古華山一條路”,再往下走,就下山了。
過了蒼龍嶺,再也無法阻攔這等逆徒,于是蒼龍嶺上華山門徒嚴陣以待。
蒼龍嶺,獨橫于山間,起伏似龍脊,窄薄如刀刃,頂端是寬不過一米的小道,而兩側下皆是萬丈深淵,奇險無比。人若步履其上,山風呼嘯,如置身雲端,望下一眼則兩股戰戰,寸步難行。
守柔不懼這條必經險路和眼前持劍而立的華山門人。
有人懇勸她回頭是岸,有人怒斥她欺師滅祖。
可她手中的天地長生劍卻不是為了講道理的。
刀劍無眼,她想留個情面。還有一點則是,她不想真的把自己的路走死,若是出了人命,她的冤枉就會變成罪有應得。
長劍相擊的鋒鳴聲響起,天地長生劍利刃霜寒,自山風之中劈出寒光,在紛亂的刀光劍影中,這道寒芒獨樹一幟。
動亂中它自有靜态,急攻之中尤顯從容。
像狂風暴雨之中屹立不倒的頑石,像興盛波瀾之中不畏浪濤的巨艦。
守柔一劍一劍将來者手中的利刃挑落,戰敗者的長劍逐一落下兩側的懸崖,蒼龍嶺上傳來的除了是兩劍争鳴的尖嘯,還有一把又一把寶劍直堕深淵的回響。
落劍者輸,不再出手,是華山比武的不成文規定。
眼看着守柔一步一戰,漸漸行至蒼龍嶺中段,可見若非那些華山老頭子聯劍出手,是沒人能攔得住她了。
而那些老家夥又太在意自己名聲,怕背着個以多欺少、以老欺少的惡名,再加上萬一真被守柔打滅了威風,那不是丢臉丢死人了嗎?所以個個袖手旁觀,就指望着蒼龍險道上能有人讓逆徒吃個大虧。
有人确實要吃虧了,但并非守柔。
一男徒手中劍被挑落,瞥見守柔眼中的淡然與冷漠,他心中憤恨,自覺被看扁,又想着能捉住守柔是大功一件,便也不顧得什麼落劍為輸的規矩,在守柔背身而走後出拳襲擊。
守柔耳聽八方,她一劍擊擋前敵,又轉身踢飛後敵,那男徒身後的戰敗師兄弟擔心他落下懸崖,便左一個右一個扶住了裆下受了重擊的他。
她見那人狼狽模樣,冷冷一笑,已是手下敗将,還敢偷襲,是要吃些苦頭。
總之,她已經和華山派一刀兩斷了,不該留的情面不必多留,否則有人以為她軟弱可欺!
她回身提劍而上,劍指那疼得幾近暈厥的男徒,腕間長劍直出,将他的上衣劃破,山風襲來,冰冷刺骨,隻不過他疼得無法顧及寒冷。
守柔這麼做,當然是要告訴衆人,華山派竟然有鬼鬼祟祟之人,當真是不知廉恥,現在還在衆人面前露了行藏,丢人現眼!
她總要給自己扳回一局。
已經跟随着守柔腳步的風驚月換了圍觀的陣地,她已經出現在了中峰上,能清楚地看到蒼龍嶺的戰況,再加上她目力極好,自然是把蒼龍嶺上衆人的劍招來回都看的個一清二楚。
她譏諷道:“笑死人,打不過就偷襲,真夠卑鄙的。”
風驚月對華山派的印象也變得不好了,究其原因,一是柳風裳的舊事;二是呂婵的吐槽。
于是,她的開罵時的語氣表露不是“華山男竟然如此”而是“華山男果然如此”。
呂婵也看到了那一幕,她想到不是人人都有她們的好眼力,就打算給華山男宣傳宣傳。
她對風驚月道:“想不想公報私仇一下?”
她心想,該給華山派添點“小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