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婵低頭一看,風驚月頭上的鬥笠剛剛落下,那竹編的器物尚在地上茫然地跳躍,她人已經如風如電般出現在廣場中央。
架住虎切的是一把劍,越女劍。
風驚月加入戰局,她以刀劍相擊之處為受力點,将荒野由紀這一擊的全部力量引至此處,再以越女劍為“繩索”,手腕靈活轉動,加以氣勁灌注,用繩牽之,化解虎切的重劈。
以柔克剛。
待力道一卸,劍勢一轉,越女劍如埋伏在灌木草叢中許久的猛虎,在電閃雷鳴之間,躍起,撲咬。
荒野由紀見這兇猛一劍,不由得後撤躲閃,待她準備回刀再擊之時,風驚月乘勢而上,越女劍封住了荒野由紀變換招式的去路。
這時,廣場上三個閃動的身影才停下,局勢清晰了起來。
風驚月背對着身後的掌門看台,掃了一眼荒野由紀,就看向了段飛音。
“是你。馬大濤是你殺的。”段飛音的記性很好,她記得這個曾經一面之緣的人。
楚家真正的大小姐竟然還沒死,而她的實力竟然已經突飛猛進到了令她震驚的地步。
段飛音不明白,眼前之人為何出現在武林大會上,又為何會出手相救。她不由得握緊手中的刀劍。
風驚月朝她淡淡一笑:“你我之間,算是兩清了。”
段飛音的臉色由迷茫轉至了然,冷冷道:“我本無意救你,現在也不想欠你什麼。”
果然當年那件事與她無關,風驚月得到了結論。
風驚月見她不領情,也不生氣,反正她意思到了,再向幽冥澗開刀就沒什麼可以顧忌的。
她隻道:“真正要殺你的,未必是眼前的刀客。段不言知道天霜洗鋒決有兩處破綻,還要你來送死。你現在知道了,以後還會對他言聽計從嗎?能救你的人,隻有你自己。”
也許段不言此前不知破綻,但自宮後他再練不成,就該明白了。
如果段飛音死了,段不言就可以以“喪女之痛”體面退出,假孤鸾就不會在前來挑戰的“天下仁器”無咎劍之前丢盡顔面,他的名聲就能保住。
這就是段不言如此幹脆地讓段飛音上場的緣故。
風驚月不再理會段飛音的震驚,更不必管她是因為知道武學破綻而震驚,還是因為對段不言的意圖而震驚。
她的出手已經引起了賽場内外的騷動。
無論是站在高台上的掌門長老還是台下的江湖看客,都不願意眼見這半路殺出的東瀛人拔得頭籌,眼看段飛音敗局已定,在緊張時刻,有一位少俠以中原劍法止住了對方的攻擊,挽回了敗局,自然是大家夥兒喜聞樂見的。
看台上的負手而立楚铎微微皺起了濃眉,他撚了撚黑須,沉思着。
不多時,他便與周圍的掌門們小聲交談,後而揚聲道:“舉辦武林大會的初衷就是能讓江湖豪俠痛痛快快地比武論劍,賽程賽制是‘表’,切磋交流是‘裡’,今日既然有東瀛來客,我們中原武林又豈能刻舟求劍,顧表棄裡?自然歡迎各方豪傑前來挑戰。”
這話就是說,本來規矩是有的,但是現在已經被打得亂套了,隻要武林面子不丢,什麼有沒有報名,什麼八強不八強的,就不追究了。
有個出頭鳥當然好,要是自己的門徒吃了敗仗,自己可不得硬着頭皮上嗎?這些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不知如今這位應戰的少俠尊姓大名?”楚铎笑着問,他心裡倒想把眼前這位武功高強的俠客拉入自己的陣營,自然好言好語。
多熟悉的話音啊,風驚月心裡一嘲,我是誰,難道你不應該最清楚嗎?
她回身擡頭,目中無愧無懼,無喜無悲,臉上隻有傲然之色。
“我姓風,聞風喪膽的風。名驚月,驚天動地的驚,高天之月的月。”
她說這話時,嘴角勾起了淺淺的微笑,似乎對台上熟人的反應很有興趣。
已經比同齡人看起來更蒼老的柳滄雪震驚溢于言表,以至于那渾濁的雙目霎時間變得透徹。
她根本無法想象到自己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兒會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眼前。
當年楚铎堅持以楚惜華頂替楚朝華,她不是沒有反對過,她不是沒有再派人暗中訪查過楚朝華的下落,可沒有回音的一次又一次找尋,漸漸讓她相信了悲劇的發生,她最終也認同了楚铎的做法。
如今,她的女兒以徹底與楚家斷絕關系的姿态回來了,柳滄雪不由得心痛不已,她知道,是楚家欠了朝華的!
而她那好好丈夫在見到風驚月時,同樣震撼無比,但他不會讓愧疚和想念沖擊他的思緒。
風驚月大難不死,定然遇得絕世機緣,習得高深武功,她絕對會成為這一場武林大會裡奪目的角色。楚铎為了自己的大業,他一定要讓這個女兒乖乖回家。
畢竟,血濃于水啊!
他攔住了即将抽泣的柳滄雪,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暴露了真相。否則,他為了洗清冤屈而犧牲女兒的戲碼就會暴露無遺。
風驚月将二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可惜了,今天她第一個要對付的不是楚家,而是段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