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柔助和光子氣行全身經脈,她深知師母修為極深,此時,并不是生離死别之際,她忙道:“我立刻修書請求拂雲林掌門前來為師母解毒!”
她就算是豁出自己和華山的全部顔面,也要将拂雲的神醫請到華山來。
“師母不必再勸,”守柔出示掌門指環,“如今我已經是掌門,上下之事由我說了算!”
她囑咐成靜師姐照顧好和光子,起身離開,尋找筆墨紙硯,修書一封。
修書之後,守柔悄悄地去見了一個人:沖虛子。
自洛陽逃回的沖虛子本就傷得不輕,夜裡大亂,他就在初級門徒的房内躲着人,也躲着事。
守柔見到了躺在床上咿咿喲喲的沖虛子。
“師叔,别樣無恙。”
她甚至沒有閑心去更換衣物,她就這麼一身地獄血海裡翻滾的模樣,出現在了沖虛子面前。
沖虛子見她一副兇神惡煞讨債鬼的氣勢,心中警鈴大作,他忙道:“守一呢?她有沒有和你一起回來?你沒帶上她嗎?”
他可是很關心守一的,若是守一出了什麼事,我唯你這個師姐是問!
守柔見他這幅戲瘾上身的樣子,既覺得可笑悲涼,又怒火中燒,她克制道:“師叔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嗎?”
“我回來,不是為了華山的百年聲名,而是為了守一。”
她森冷的目光中混入了一瞬間的溫情,她強壓心中波瀾澎湃的情感,冷冷對沖虛子道:“她想守人間太平,我就來替她守。”
回想起守一的心願和笑容,守柔再也無法抑制住對沖虛子的恨意,目光凝成鋒利劍刃,向其刺去。
“師叔,我是來殺你的啊。”
沖虛子見狀,兩股戰戰,他口吃道:“你不能以下犯上,我是你師叔啊!你殺了我,你師母不會饒過你的了!”
他慣常愛以感情編繩索,造囚籠。
“她死了,死在你的毒計之下。我殺你,你卻質問我有沒有把師徒尊卑放在眼裡。那你殺她的時候,有沒有把血脈親情記在心上?啊?”
不等他廢話,守柔運功于掌,不費吹灰之力地震斷了沖虛子的心脈。
“這是你欠她的,我來讨。”
守柔直視着死不瞑目的沖虛子,恨意仍是難消。
此事畢,她會對外宣稱沖虛子在大亂中遇襲死去,與華山罹難的門徒們一同火化。
真想将其挫骨揚灰啊!
守柔洗淨了雙手,拿出了佩戴在身上的長命鎖,長命鎖依然如守一贈給她時那般明淨雪亮,它在眼前一晃,她立刻就能想起那個眼睛裡閃爍着堪比繁星日月之光的小女孩。
最初,守一送給她的,代表着守護;而今,它身上多背負了一層含義——成全。
可是,她們為了成全彼此,付出了太多難以承受的代價。
守柔緊緊抓住長命鎖,抽泣着,自言自語道:“守一,你還好嗎?”
——
“風姐,我就說我很厲害吧!這是不是嘎嘎亂殺!”
巫濟一臉得意,抱臂靠在客棧的床邊,一隻腳還有節律地輕輕抖着,靈正從床榻上七拐八拐地爬上了她的肩膀。
一人一蛇對着松了一口氣的風驚月擺出了個耀武揚威的姿勢,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家夥仿佛合夥拉了個虛幻的橫幅,上面寫幾個大字“這不是小事一樁?”
巫濟見風驚月苦笑着搖搖頭,知道她擔心床上的守一,便也不開玩笑了:“我去煎藥,待會她轉醒了剛好可以喝了。然後我再去看看樓下有什麼吃的,去弄一點上來。”
走到門邊,巫濟還不忘交代:“你要陪着她哦,她一會兒準醒,别到時候她見不到人掙紮着起身,身後的傷好不容易才止了血!”
風驚月坐在床邊,看着側躺的守一,兩指輕輕地按住了她的脈搏,如今守一的心跳已經逐漸平穩,她嘴唇上的烏紫也慢慢淡去。
回想起這一路的驚心動魄,風驚月還心有餘悸。幸好,她們剛好趕上,救下了守一。
方才見靈咬住守一的手腕,自腕上血管中吸出毒素,而後,靈将毒素在身體中轉化,釋放出“解藥”。
呂婵推測,這種“解藥”應該是像血清一樣的東西,雖然現在看來,守一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但她整個人還非常虛弱。
巫濟的靈有這樣的特異功能在,似乎能百毒不侵了,可巫濟卻說,靈也是需要休息的,何況靈的身體這樣小,無法承受住太多的毒素,巫濟的醫術就在這個時刻發揮了作用。
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有驚無險了。
恰如巫濟所言,守一有了轉醒的征兆,她慢悠悠地睜開了雙眼,活動了一下身體,被身後的箭傷刺痛,長久昏迷後的混亂與朦胧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
守一見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風驚月,但重傷初醒,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如何稱呼了。
風驚月見到守一的窘态,微笑着化解:“你師姐已經回了華山,如今她是掌門了,身邊能相信的人不多,你要早點好起來才是。”
她們二人還沒來得及叙話,巫濟便提着個超大号食盒咋咋呼呼地走了進來,她見守一轉醒,笑着道:“我就說你會醒得很快!少說點話,多吃點飯,然後再!喝!藥!”
“哐”的一聲,她從食盒中拿出了熬好的藥湯,又對着守一叮囑了一句:“飯後喝!”
風驚月見巫濟這模樣,心中的愁緒也被她的樂觀昂揚沖得一幹二淨了,她故作不滿道:“你還真是個人來瘋,自來熟,怎麼也不先介紹介紹你自己和你那位奇特的朋友?”
巫濟一邊把為守一準備的粥擺出來,一邊笑着說:“邊吃邊說啦!”
笑談間,生死邊緣的驚險盡數化作了随風而去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