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着不怕死,可真到了這一步,她突然生出對人世的不舍來,她還有大事沒有做完啊。
我怎麼能就這樣死去?
我不可以死,我還要跟我娘證明,她放棄了的那條路能走向光明。
娘,你心裡的那顆種子,會在我身上生根發芽,結出累累碩果。
你過去的夢想,我現在的夢想,我們未來的夢想,不會在此刻破滅!
“啊啊啊——”
長嘯如虎,是背水一戰的無畏,是末路之上不滅的鬥志。
烈馬聽懂了她的情緒,馬蹄飛踏,而就在這一刻,姚震借力挺舉,猛然格開了長槍,速度之快,力道之強,令對手震驚不已。
臉上的血還在流,可風封住了痛苦的蔓延,吹得她清醒無比,她手中槍勢一變,點挑之招如細密的小雨,密密地向何守忠飛刺而去。
此刻她的戰友在極力配合她。烈馬飛快地奔跑了起來,馬蹄在沙場上留下的痕迹不再是筆直的線,而是一條趨近于橢圓的線。
畫地為牢!
囚得人心浮躁,殺到憂懼叢生,戰場的節奏終于輪到姚震主導。
蓦地,姚震挺直上身,以泰山壓頂之勢向下劈去,想要結束這場戰鬥。
何守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時的姚震竟然還能有這麼大的本事,他見頭上寒光閃爍,便大喝,要親衛引弓上箭助他一臂之力。
姚震擡眸一掃遠處,她早知道不存在什麼公平的對決,隻不過,就算是身中流矢,她也要取了何守忠性命。
時間仿佛有了瞬間的停頓,她沒有看到密密匝匝的箭雨。
乍起的風聲何其烈,一道人影自漸漸暗去的餘晖中飛出,那人身手極為敏捷,眨眼之間,便砍斷了親衛的長弓。
此人内力何其深厚,在如流星般飛走之時竟然還能出言嘲諷:“你廢物,你身邊的人更廢物!”
何守忠為避姚震殺招,狼狽地滾下了馬背,他聽到來人的譏諷,不顧馬蹄淩亂,大喊道:“什麼人?!”
風驚月見姚震無恙,轉憂為喜,沖着何守忠和他的人喊到:“呵,我風驚月今天就來取你們這群卑鄙小人的性命!”
她揚刀而立,冷漠的目光掃過驚懼不已的親衛們:“你們到了黃泉之下,也不算糊塗鬼。”
話音未落,她便殺去。
此刻天邊顔色如同漸漸凝結的血,紅得發黑,她手中的孤鸾融入暗色之中,在那些騎兵還未來得及提槍橫掃之時就破甲而出,尖銳的鐵器碰擊之下,是皮開肉綻,是血流如注。
馬背上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栽倒,而何守忠的心也終于死透了,半路殺出的風姓女人果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他的身體在絕望中失去了掙紮。
姚震踏馬而上,不再給何守忠翻身上馬的機會,一槍直刺,紮入他的咽喉。
見周遭敵軍已經滅盡,姚震緊繃的心弦終于得到了一刻的放松,她跳下馬背,抽刀割下何守忠的頭顱,挂在了鞍具上,轉身對着正在擦刀的風驚月抱拳道:“閣下可是比武時大敗蔡顯功,獲得武林盟主稱号的風大俠?”
“是我,隻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要趕緊離開。”風驚月對姚震點頭回禮,又掃視四周,跨上馬背。
暗下來的天色将兩道人影掩入揚沙之中。
馬背上,風驚月簡明扼要地陳述了她們掌握的消息和結盟意向,姚震雖然被風驚月救了一命,心存感激,但卻不能不将局勢探明,她問道:“如今可供風盟主調派的武林豪俠有多少?”
風驚月悄悄扯出了一個尴尬的笑,幸而沒被發現,她反問道:“姚将軍應當知曉兵在精而不在多吧?”
“那到底是多少?”姚震很清楚這些大俠個個都身手了得,以一當十不在話下,可風驚月這麼問,難道……
“六百!”
“啊?”
對于統兵萬計的姚震來說,這個數字實在是像浩瀚海中的一杯水那樣不值一提。
她收斂了震驚與失望,抱之一笑,沒關系,有人願意相助就已經是大好事了。
風驚月猜得出來姚震情緒變化的原因,她也知道千軍萬馬的對陣不是打架這麼簡單,但想要破局,她需要問清楚一件事。
“姚将軍,你有沒有移鼎之志?”
呂婵“嚯”地出聲,對風驚月道:“你問得也太直接太犀利了,就差沒有問她想不想當皇帝了,你們才剛照面,她怎麼可能給你交底?”
風驚月側過頭,凝望着目露警惕的姚震,對呂婵道:“你猜她想不想?”
天穹徹底暗了下來,要藏盡萬物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