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深呼吸後，李律沙啞道：“可以。”
看來他現在是有意識的，商行測松了一口氣，擡頭道：
“小劉，去把手铐解開。李律，你不要動。”
聽到這句話，李律後知後覺感受到右手傳來的疼痛。
用餘光看去，才發現在剛才劇烈的拉扯中，手铐把他手腕勒地深可見骨，血順流而下，染紅了他的條紋病服。
“商處。”小劉拿着解開的手铐看向商行測，商行測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李律，現在，從車裡出來。”槍口離開了李律的腦袋，商行測保持動作後退幾步，食指牢牢扣住扳機。
李律轉身，雙手抱在腦後，他邁出左腿，接觸地面後微微踉跄一下，然後慢慢直起身體。
目光交彙的瞬間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對方的身影，商行測槍口鎖定他的眉心，沉靜道：
“向前走三步。”
李律邁開腿，他每前進一步，商行測就托着槍向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
“宋庭？”
宋庭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他咳了幾聲，應道：“他現在精神波動趨于正常值，但不清楚什麼時候又會爆發。”
“這樣就夠了。”商行測收起槍，朝醫務車招招手：“給他右手包紮，再打一針穩定劑。”
“李律。”
商行測轉身，眼前的向導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緩緩呼出口氣：“三分鐘，然後跟我去見你的老朋友。”
葉文志百無聊賴的看着天花闆，面前的十多個訓練有素的特戰隊員，無數紅色激在他的眉心、手掌、心髒.....然而這隻是他可以看見的。
還有任何一個隐蔽拐角處的狙擊手，或者一個非常強大的進化者。
EID有一萬種方法在保住這個工廠的同時，還能讓他死得悄無聲息，可惜這條命還沒有他腦子裡的情報值錢，這個情報處長想活捉他回去撬出來更多東西。
吱——
緊閉的生鏽鐵門被打開，夕陽幾乎隻剩一點，陽光透過玻璃折射進瞳孔，李律擡頭——
他終于見到了葉文志，這個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聽無數人在他耳邊提起的，他在福利院的朋友。
與想象中的不同，葉文志從長相到氣質沒有一點通緝犯的樣子，相反的，這是一位十分清秀的青年，略微有些厚重的劉海搭在額前，如果抛開此時荷槍實彈的特戰隊員，和那過于明顯的紅色光線，他長的就像某個日漫中的主角。
“你們虐待他了？”幾乎是見到他的第一時間，葉文志的聲音算得上凝重：
“李律，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注意用詞，這隻是正常的審訊過程。”商行測看了李律一眼：“你現在怎麼樣？”
李律道：“沒有問題。”
現在形勢分明，葉文志是在劫難逃，但死到臨頭前卻點名要見他——
商行測那邊等着看這出好戲，而他又如何擺脫這即将安到他頭上的罪名？
“記住你說的時間。”
商行測轉了一圈手铐：
“十分鐘一到，無論你怎樣反抗，我都會把你帶回去從上到下審一遍。”
“當然。”葉文志輕笑一聲：“我也向來說到做到。”
說完商行測就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個房間，特種隊員們持槍後退，也順次離開，很快，房間裡就剩李律和葉文志兩個人。
看着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人，索性直接開誠布公道：“不管你想跟我說什麼，或者我和你之前有怎樣的過往——”
“我隻能很遺憾的告訴你，我失憶了。”
葉文志卻好像沒聽到這句話，隻是直直地看着他：
“我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千裡之外卻先掀起一場風暴。
回答不在意料之中，無論是不可置信的震驚或者被背叛的憤怒都沒有出現，他就隻是像一個真正的，許久未見的老朋友那樣，簡單地說出一句問候。
李律扯了扯嘴角：“是嗎？”
“是。”葉文志微笑：“這幾年過得怎麼樣？生活順利嗎？”
葉文志的話就像一把輕巧的柳葉刀，避開了所有無關痛癢的地方，直擊要害。
突然想起了在另一個世界的家人，在那裡他有幸福的家庭，父母恩愛，社會安定，身這麼多天在異鄉的孤獨感突然湧上來
李律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窗外
徐雨聚精會神地瞄準目标人物，保證在葉文志有任何不利行動前将其擊斃。
“徐，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徐雨眯起眼睛：“目标設置了精神屏障，無法聽到談話内容。”
耳麥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徐雨聽不太清她隊長說了什麼，但依據經驗，應該不是什麼好聽話。
“沒事，頭兒。”徐雨幽幽開口：“我會讀唇語。”
“.....”
“他們在說什麼。”沉默半響，商行測決定還是以任務為重，不對副手喜歡說話大喘氣這事進行批評教育。
“在唠家常。”
“？”商行測在耳麥那邊發出疑惑。
“李律說他很思念家人。”
“繼續。”
“葉文志說他也是。”
“......”
“葉文志說代我向你媽媽問好，李律點頭。”
“葉文志說希望你今後的人生一帆風順。”
“李律說你也是。”
徐雨全然沒感受到她頂頭上司的無語，任然盡職盡責地轉述：“葉文志說......”
樹葉的晃動突然擋住徐雨的眼睛，她沒有看到葉文志說了什麼，而耳麥那邊商行測瞬間警鈴大震，多年來在一線奮戰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即将發生巨變——
風就在刹那間停止了，樹葉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不好。”徐雨的聲調依舊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起伏，但其間隐隐地顫抖還是沒能逃過商行測的耳朵。
砰——
子彈射出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特種隊員聞風而動，鐵質大門轟然倒塌，商行測沖進房間，看到倒在血泊裡的兩個人。
“李律死了。”
徐雨的聲音終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