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望遠鏡,傅落已經看見了京西二十三号信号站,然而遺憾的是,他們似乎并不是最早意識到二十三号信号站重要性的人。
那附近已經有人正在交火了。
“停車,”楊甯問警衛員說,“什麼人?”
“有陸軍的,安全部的……好像還有地面太空軍的。”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一群人究竟是怎麼打起來的?
傅落目瞪口呆地喃喃問:“都是瘋了麼?”
“前線怎麼樣現在我們不知道,但肯定已經與敵方短兵相接了,而距離第一次發現敵軍蹤迹還不到兩個小時。”楊甯讓人把車停在了路邊,透過望遠鏡斟酌着不遠處混亂的戰局,同時放緩了語氣,低低地說,“對于我們的政體來說,世界級别的重大決策絕不可能在兩個小時之内讨論出一根頭發的結果,但又人人都想在最短的時間内獲得控制權,你說會怎麼樣?”
傅落覺得地勤處的爆炸可能還是給她留下了一點後遺症,她的腦子裡一直有什麼東西在轟鳴作響。
付小馨從小對她要求嚴格,特别是進入青春期之後,極高的道德規範和軍校的正統教育,讓傅落覺得自己的三觀幾乎是堅不可摧的。
……結果就在兩個小時之内碎成了渣渣!
楊大校雖然說得還是正經事,但說話的語氣又恢複了那種彬彬有禮的僞善,傅落現在一點也不覺得他溫潤如玉了,後背一片冰涼。
這個楊甯的本性卻冷血到她難以想象的地步,簡直是個有反社會反人類傾向的恐怖分子,傅落想不通他是怎麼通過心理測試入伍的。
眼下她想不通的不止這一件事。
“所以他們到底都是哪一派的?”傅落竭力想在一片混戰裡理出個頭緒來。
楊甯:“我也不知道。”
傅落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不知道?大校,不知道你打算怎麼辦?”
楊甯沉吟了幾秒鐘,突然回過頭來問:“你是什麼系?”
傅落一愣,下意識地回答說:“太空作戰指揮系——對,我記得軍事手冊上的特殊情況應急篇裡提到過,這種情況下,安全部代表國家,我們應該站在安全部的立場上調停……”
“我看軍事手冊應該再版了,”楊甯說,“沒記錯的話,你們第三年的實操課裡有近地機甲介紹和相關操作實踐是不是?”
傅落心生不祥的預感。
楊甯一把拖起抓住她的肩膀,拎起一米七五的傅落,讓她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成了汪二狗。
他把她塞進了一輛“軍車”裡,撥開車子方向盤下面的一個暗格,裡面竟然是一個指紋識别器。
楊甯伸手按了下去。
讓傅落更加崩潰的事發生了。
駕駛艙裡再次傳來近地機甲系統裡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機械女聲:“指紋識别完畢,虹膜識别完畢,四号機啟動。”
楊甯按住傅落的後腦勺,狠狠地把她往前一推:“臨時權限轉移虹膜确認。”
傅落隻覺得一道并不刺激的光在眼前飛快地閃過,機械女聲:“确認完畢,确定臨時駕駛員身份。”
傅落:“不要确認啊這是違法的!”
緊接着車子發出幾聲巨響,整個外皮全部脫落下來,僞裝成普通汽車的駕駛艙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近地機甲銀色的操控台在傅落面前閃爍着反動的光輝。
傅落瞠目結舌:“……CX105。”
世界上攻擊性最強的近地機甲。
傳說是……地球本土恐怖分子壓箱底的利器之一。
“很好,”楊甯十分欣慰,“你的基礎果然紮實,那我就放心了。”
傅落的喉嚨輕輕地動了動,勉強咽下湧上來的一腔苦水,覺得自己從今以後再也無法正視“放心”兩個字了。
姓楊的你是真的策劃過要造反吧!
“我們不調停,直接過去。”楊甯微笑着說。
不知是不是傅落的錯覺,她覺得楊大校那句輕描淡寫的“直接過去”,其實是有潛台詞的,比如說“踏平他們”什麼的。
傅落殘存的、根深蒂固的道德觀終于集體跳出來造反:“但是你根本不能确定他們是屬于哪個組織的,也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哪一派的,你……”
“我不需要知道,”楊甯不慌不忙地打斷傅落,“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知道嗎?”
在震驚與迷茫中徘徊的傅落頓時無言以對。
楊甯擡手一指二十三号站:“那就是我們這一次的戰略目标,我需要你現在眼裡隻有它!我的人沒有系統學習過近地機甲,太過複雜的操作應付不來,所以你來斷後。”
傅落的心當場吊到了嗓子——她沒有實戰過,這種沒節操的實操課完全是了解内容,别說實戰,她們那一屆連演習都被取消了!
楊甯一眼掃過她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終于忍不住歎了口氣,心裡升起一股蕭索的英雄末路感。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每年他星系來地球的宇宙偷渡客有上千萬人,保守估計,裡面3-5%的人來路不單純,更不用說混在正當渠道裡的間諜。”楊甯收斂了笑容,這使得他的話聽起來都有點沉重,“十分鐘之内,我們必須控制二十三号信号站,不能再出現任何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