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震天,傳入五髒與之俱顫,在某一時分達到心悸的高潮。
借着面具遮蓋,喻謹大膽與對面人對視,“多謝……公子。”
【完了。】小九捂着胸口應聲倒地,癱在地上說,【喻謹要愛上你了。】
易禾讓喻謹自己把面具綁好,聞言也并無什麼感想,已經習慣小九嘴裡時不時蹦出的怪話了。
——面具十文一張,十六兩張。那當然要買兩張了。
付錢,攤主猴頭猴腦地作揖。易禾向遠離皇宮的南邊舉目眺望,一路車水馬龍、衆生百态。
“這前面也都是歸屬京南大街?”
“是,公子。”
“那就順着街随意走走吧。”易禾頭戴碼數不合的面具,氣短胸悶,伸手掀開一塊,喘勻氣才又放下。他心裡想着下午時分小九說的劇情點,目光在街邊人群臉上掃來蕩去。
【是夜,珩行于京南大街,與一灰布麻衣者擦肩而過。】
劇情異常簡短,易禾剛一聽,立時想起上次的劇情點也是圍繞易珩展開,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易珩這蘿蔔頭,不會是《九州風雲錄》男主角吧??
“好,好!!!”路過街頭雜耍藝人,正表演胸口碎大石,巨錘掄得虎虎生風,牽動易禾耳邊發絲。
他專心緻志找着易珩身影,袖子忽然被人一援。
“公子,前面那位不是八、八公子嗎?”
易禾順喻謹指尖看去,果然在紛紛擁擁之中捉見一道熟悉背影,身量不高,肩背筆直。
瞥了眼那素衣身影的背後,竟無一個侍衛侍從跟随,易禾伸出食指,比在關公鼻子上:“噓……我們偷偷跟上他看看去。”
喻謹微微駝身聽他說話,看他差點将手指戳入面具鼻洞的窘态,表情一怔,嘴唇微動。
“是。”
隻有書靈在沒心沒肺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禾你太逗了!】
京南大街摩肩擦踵、一派盛世景象,易禾慢騰騰跟在易珩身後,并不算顯眼。
灰布麻衣、灰布麻衣……他獵鷹似的搜尋起來。
京都雖說是随意扔塊石頭都能砸中一個官的地方,平頭百姓、大府仆役卻也不少。稍富足些的穿染色布帛、拮據些的便隻着布褐。因此街上灰衣者不在少數。
“行行好,行行好吧各位老爺……”
燈火闌珊處,銅錢在缺口的陶碗中碰撞,呱啦脆響。捧碗的女人猛然一驚,撿起那枚銅錢,跪地沖施舍的過路人用力磕頭。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待擡起面來,額頭早已磕成青紫。她衣衫褴褛、粗服亂頭,懷中抱一襁褓,在這繁華京南街中如一塊黢黑的泥點。
“各位老爺,行行好吧……妾身相公摔斷了腿,家中窮困,早已揭不開鍋。”蓬頭女人跪在地上,聲音哀婉,“屋漏偏逢連夜雨,小兒又得了怪病。妾身别無所願,隻願求一救命錢,給小兒治病……”
懷中襁褓髒黑,包着隻幼嬰,臉上浮現出青紫斑紋,望之可怖。女人話音剛落,嬰孩眉頭一皺,豁然張嘴大哭。
那女人又連忙低頭哼歌哄孩子,哄好了繼續哀求來往過客,跪地乞讨。
小九幽幽歎道:【無論什麼年代,窮人都難過啊。】
易禾冷冷淡淡看着這一幕,但見來往行人行色或喜或憂,極少有對那女人和小孩付之一瞥者,更不提掏錢施舍的人。
而就在這時,易珩身影從乞者面前掠過。
他行走街邊,離女人尚有一米多的距離,而那女人捧着顆粒無收的碗,居然在此刻不偏不倚地往前膝行兩步,匍匐着伸手牽住了易珩的褲腿。
她擡頭,梨花帶雨,哀聲乞求:“公子……公子行行好,妾身全家已餓了兩日了,妾身與相公倒也無妨,但小兒已有一整天沒喝到母乳了,公子……”
小九抓來一把瓜子,邊嗑邊露出欣慰之色:【這姐姐真會選人,嗯嗯…一下就從人群裡找到小八,我們小八果然是個好孩……】
“放手。滾。”
“嘩啦”瓜子漏了一地。
小九掏掏耳朵,【……我聽錯了??】
易珩側頭俯視着女人,僅露出的半張臉冷冽漠然。眼皮低垂,不見恻隐之意。
女人非但沒松手,反而将他褲腿攥得更緊,膝行兩步,另一手掂了掂襁褓,哀求道:“公子…公子您蹲下身來,看看妾身的孩子。他還這麼小,卻得了怪病,懇求公子施舍幫助,好人一生平安……”
為追上易珩,她往街中挪了幾步,聲勢不小,倒是吸引了不少人駐足,圍觀人見易珩衣着錦繡,該是個富家公子,更湊起熱鬧,交頭接耳。
易珩輕聲問:“我說話,你聽不懂嗎?”
“公子——”女人不依不撓,再度伸手,想向上抓住他衣擺,卻驟然被一腳大力踹到左肩,劇痛之下反射性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