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秋狩的提攜之恩,還有…還有今日。”他困得厲害,停了稍許又道,“無論他選誰,勢必得罪其他人。但若我下場搶人,他們就隻會怨我了。”
小九尋思:【這倒是有幾分道理……呃,但他看起來,像是個會被恩情裹挾的人嗎?】
易禾:“不像哦。”
小九:【……】
它再一回頭,卻發現易禾已呼吸勻緩,陷入沉眠。
……
次日一早,喻謹去探望母親,喻行來伺候更衣早膳。魚羹多刺,他手法生疏,挑漏了一根,軟刺卡在易禾喉肉裡,吓得他連連請罪、六神無主。
易禾沒怪責他,隻是捏着鼻子灌了口醋,被酸得沒了胃口,幹脆往袖中揣了兩個豆沙包。
課上,易裴賢總随張太師走動而側身,似笑非笑地瞥視他,似乎得了昨晚烏行鶴入搖桂殿的消息。易禾權當沒看見,故技重施地引導太師喊易裴賢答題,躲在他身後悄悄吃包子。
聽聞易思丞咽口水的聲音,還慷慨分享了一隻包子出去。
“皇兄……”易珩蚊蠅般喃喃。
易禾轉頭,向他展示隻餘一兜清風的衣袖:“沒了,我就帶了兩個。”
易珩輕輕搖頭,借着易裴賢答題聲遮掩:“弟弟也帶了,皇兄要嗎?”
說罷,衣襟中摸出一包油紙。
“……”易禾尚未說話,易思丞叼着包子瘋狂點頭。
吃飽喝足後神思倦怠,易禾以手撐臉,渾渾噩噩睡了一下午。太師剛宣告下學,便馬不停蹄地帶着喻行去找皇帝。
賣乖獻谄了好一會兒,見恭衡帝龍顔怡樂,還因為近日有所提升的課業質量而誇贊了自己,這才說明來意。
“你要烏行鶴?”恭衡帝笑容一頓,看了眼林福,後者忙附耳低語。
林福:“陛下,是秋狩那日,您親封為殿前司西班都知的武探花。”
貴人多忘事,何況對方隻是一介微不足道的武夫。恭衡帝有點兒印象,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揮。
“你生性貪玩,身邊确實該備個會武功的人。拿去就是。”
易禾欣欣說道:“多謝父皇!那兒臣回去便挑個侍衛遣回……”
“不必了。”恭衡帝翻開一道奏折,漫不經心,“多一個人就多一個人,耗不了幾個錢。”
易禾一眨眼,嘴角笑容擴大,忙道:“是,還是父皇疼我!”
大俞朝,上至親王皇子、下至芝麻小官,府邸持刀侍衛皆有定數。品級不同,規定數額不同,不可越級——諸皇子份額同等,而若是皇太子,則與皇帝太後一般不設上限。
但蒙受皇恩而破例者也不在少數,這并不能說明什麼。
“知道朕疼你,你就更該用功。”恭衡帝筆沾赤墨,在奏折中寫下朱批,“近日你學業是有進益,可那一手字卻一如從前。”
易禾這是真不服氣:“兒臣字也不至于醜吧?!”
恭衡帝淡淡瞧他一眼:“與美醜無關。你那字自成一派、筆法缭亂,連張太師都要費些功夫才能看懂……日後入朝,上呈奏折、與百官議政時,難道也讓朕與朝廷肱骨們挨個兒辨認?”
易禾心中靜默一秒,見恭衡帝随常望向自己,拿不準這是試探還是無心之言,隻好說:“兒臣哪有上奏、議政的才學……不過既是父皇之命,兒臣便把字練練好了。”
“嗯。”恭衡帝收回目光,“說到做到。從明日起,你每日臨摹一帖正楷交給張太師。”
“……是。”
……
易禾想着原書中的劇情——肅王大婚那日,太子近仆确實有說“太子近日常于書房習字”這樣的話,從而令搜査東宮一事變得順理成章。
今日皇帝有所吩咐,是要準備布局了麼……
面見皇帝時,喻行沒有資格進禦書房,也不知二人對話——當然,即便知道了,也起不到作用。易禾一人思索了一路,走到西班輪值附近,打算将剛要來的人帶走。
他站在遠處,等烏行鶴與班内下屬拜别。雖隻同事了一日,烏行鶴卻已與那些宮衛們相熟,離得遠也聽到不少人送别調侃。
“烏大人,苟富貴勿相忘啊!”
再看替下了殿前司制式衣裳、又換上樸素灰衣的烏行鶴,易禾好奇,伸手戳了下他的左臂。
衣料粗硬紮人,似是粗粝麻布織成。
“殿下?”烏行鶴垂眼看他。
“他們說得不錯。你到我殿中來,雖當不了大官,至少能得些富貴。”易禾聲音與秋陽一般懶洋洋地,“晚些時候,叫人給你裁兩身新衣。”
烏行鶴看向他身上的錦繡衣裳。
柔軟折出細潤光澤,一如他這個人一般,金貴高雅。
“謝殿下厚愛。”他嗓音放輕,沒有驚飛易禾發上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