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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喻行的嘴是漏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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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禾捧着一本書卷,目光随字句巡回向下。他慢吞吞嚼着字,書本之外的餘光裡瞥見兩道身影。

從左往右行過,帶起一縷清風。

耳朵裡傳來喻行竊竊嘀咕聲:“烏侍衛,你看這兒…是否歪了一些?”

片刻後,兩人又從易禾身後、自右往左而去。

“我帶你去庫房,你幫我看看……”

易禾捏着薄頁,指甲刮擦了下頁面,往旁邊瞧去時,那兩身影隻留一瞬背影,消失于牆後。

喻行初掌宮務,挂慮喻謹要照看病母、不欲打擾,許多一知半解的事務隻好挨個兒逮人來問——但最近,他發現了一個絕佳的取經對象。

烏侍衛。

雖說此人表面淡漠守禮,偶爾教導時漫睇而來的眼神讓喻行有種“自己是傻子”的錯覺,但他相信,烏侍衛其實外冷内熱、古道熱腸。

這一定隻是錯覺…!

易禾樂見于喻行成長,也就默許了此事——他倒是不擔心烏行鶴借機摸透搖桂殿的老底,反正對這種人而言,搖桂殿本身就是一個漏洞百出的大篩子。

晚膳前,易禾把話本放下,前去淨手。五指在溫水中舒張兩下,拖着淋漓水珠舉起時,一道幹帕伸過來,悉心吸去水粒。

“殿下今日受委屈了?”來者卻非喻行、喻言等人,而是烏行鶴。

照理說,他身為侍衛,不該擅自進殿,但因喻行總找他請教,讓他插手了不少庶務,如今倒像是殿中半個管事了。

“倒還好…喻行和你說的?”

易禾心道,剛剛說什麼來着,搖桂殿就是個大篩子。

烏行鶴動作意外地輕和,指縫裡的水汽也逐一拭去,親近而不顯狎昵。

低聲問:“可要屬下去拔了他們的舌頭?”

“……………………?”

水珠擦幹,他立刻收回手,易禾的手卻舉着頓在原處:“算了。好惡心。”

他有點震驚。烏行鶴在他面前演都不演了???

當着喻行等人的面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反而在他的頂頭上司面前展露本性??

怪極,怪極。

“是。”烏行鶴稱是,随後又想起什麼,“那面具藏在床底,落了許多灰,殿下可将它另尋一處安置。”

“……”易禾的手正想放下,又被迫停在半空。

前幾日擔心身份暴露,他把面具藏入床底後就忘了這事兒…現在從烏行鶴的視角看,恐怕愚蠢得可笑。

“又是喻行告訴你的?”他忍不住問。

突然感覺搖桂殿最大的危機不是皇帝的忌憚、太後的野心,而是喻行這張漏勺一樣的嘴。

烏行鶴不答,隻是擡起手臂,讓易禾僵住的手隔着衣物搭上小臂,道:“膳食已備好,殿下請。”

……

那日失約後,喻謹仍時而回殿、侍奉如常,隻是沒再提起過出宮一事。而搖桂殿其餘幾人似也遺忘了這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将它如過去無數件往事一般埋入塵沙。

書房内,喻謹停下研墨的手,緩緩擡眼看向書架旁二人,輕聲道:“烏侍衛勤勉精悍,殿下這段時間可用得趁手?”

易禾端坐案前,一筆一劃勾勒楷書字形,見喻謹注意到了那邊忙事的喻行和烏行鶴,随口答:

“那肯定是沒有喻謹好的……不過,尚也算得力。”

喻謹不知滋味地一笑:“如此便…”

“啊——手要酸死了。”易禾哀歎,丢下毛筆,一邊甩着右手一邊捏揉手腕,眼睛安靜看了喻謹兩秒,突發奇想,悄聲道,“喻謹,你來替我寫吧??”

喻謹一怔:“殿下,這……”

“哎,反正父皇又不看!”易禾無所謂地揚起眉,“就五弟那眼拙之輩,指定瞧不出來的。好喻謹,幫幫我?”

他抓住喻謹的手,袖口腕骨瘦得凸立,整個身體都訴說着萎靡可憐。喻謹看了眼他握住自己的手,眼神閃爍:“可、可奴才字形拙劣……”

【啧啧啧,你但凡再說一句,他都要忍不住答應了。】小九翹着二郎腿,專業評析。

“這很簡單的,我教你!”易禾直接從桌邊起身,推着喻謹的肩将他按坐下去,扭頭吩咐,“喻行,去把喻言喊進來磨墨。”

喻謹平穩神色龜裂,想起身卻又不忍拂開肩上的手,掙紮猶豫的間隙中,易禾已經把筆塞到他手中。

“不是這樣握的。”

喻謹脊背僵挺,而易禾的聲音就在他腦後嘀咕,右手五指傳來涼膩觸感,他在一根根擺正自己的姿态。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這是喻謹自上次以後明白的道理。

掩藏的左手在袖内緊攥,掐住掌心,有一個聲音仿佛在對兩天前的自己大肆嘲笑,嗤之以鼻。

怎麼會不期待呢?一個連自己命運都無法掌控的可憐人,憑什麼還要被扼殺這一熹微的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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