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嘶啞的嗓音驟然劃破寂靜,帶着沈玦的拼盡全力。
那聲嘶喊怪異,顫抖,粗啞,像是鏽了多年的刀在砥石上生生劃過,震得整個屋内的燭火随之一顫。
沈玦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去扶她,想要撲上前去查看她的狀況,可是他如今的身軀根本無法動彈。他下意識地猛地想要擡手,可那一隻幹瘦的手臂不過輕微一顫,便又無力地垂落在床榻一側。他拼命呼吸,卻仿佛整個人都被什麼重物壓在胸口,空氣進不來,聲音也出不去。他掙紮着要翻身、要靠近、要去将她扶起,可他能做的隻有艱難地将肩膀向前傾斜一點點,随即重心失衡,整個人緩緩從靠着的軟枕上滑落,歪倒在床沿。
冷汗從他額角淌下,打濕鬓發,他的脊背緊繃,四肢僵硬,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再動分毫。他目光驚惶地望着蘇月的方向,胸口起伏,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劇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喊了她的名字。可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甚至不确定,方才的呼喚,是不是真的發出了聲響。他張了張口,想要再喊,可嗓音已經破碎得發不出半點聲音,隻剩下粗重而急促的喘息。
那一刻,沈玦幾乎恨極了自己。
耳邊,是斷續而低啞的喘息。
蘇月的指尖微微收緊,掌心觸到冰冷的地面,一陣寒意順着脊背爬升。意識在混沌中緩緩回籠。她掙紮着睜開眼,眼前一片昏沉,視線模糊得如覆薄霧。隐約之間,有一道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耳中。
“……蘇月。”
她心頭猛地一震,幾乎是本能地擡起頭。隻見沈玦沈玦半個身子滑落在床沿,單薄的身軀歪倒着,額角冷汗涔涔,嘴唇發白,呼吸急促,似是方才耗盡了全身的氣力。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眼神之中夾雜着震驚、不安,甚至一絲深深的恐懼。
有一瞬間,蘇月幾乎懷疑自己還在夢中。可她聽清了,那個聲音,的确是從沈玦口中發出的。她撐着手臂勉力坐起,身上的傷口扯動着神經火燒火燎,可她顧不得疼,隻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聲音啞得發顫:“你……再說一遍。”
沈玦的身體仍舊虛弱地歪倒着,眼神渙散,似是連動一動都做不到,可他仍在努力。他緩慢地張開嘴,喉結上下滾動幾下,像是在竭力回憶着如何運用聲音,最終,那嘶啞而低微的嗓音,再次從唇齒間破碎地溢出——
“……蘇月。”
蘇月整個人像被什麼擊中了。下一瞬,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上。
她幾乎是撲着爬過去,雙手攬住沈玦,将他從傾倒的姿勢中小心扶正。他軟軟地靠在她懷裡,整個人輕得像一片風中殘葉,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可他的眼神,卻緊緊黏在她臉上,眨也不眨,那份依賴與惶恐交織在一起,如同溺水之人死死抓住的最後一根浮木。蘇月的手微微顫抖,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指腹緩緩描摹過他眉眼,他微微開裂的唇角,眼底的淚光映着燭火,柔軟而明亮:“沈玦,你回來了。”
沈玦仍舊微微喘息着,眼神仍舊有些渙散,卻堅定的望着她。
這一刻,蘇月終于确信——
他,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