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急匆匆朝着二樓跑去，下來的時候手中拿着個東西——是那枚修複好的玉扳指。

她捧着玉扳指湊到趙無眠面前：“物歸原主，大人，這是您上回讓我修複的扳指，不好意思，這麼久才修好。”

溫潤如凝脂玉扳指，内側刻着精細的蟠螭紋，而外側居然繪有一株雪松。雪落在松針上，粒粒可見，仿佛能夠聽到雪落的聲音一般。

趙無眠拿起玉扳指。

這枚玉扳指之前在邊緣處有破損，因破損出現的一條裂紋貫穿了這個扳指。此時，小姑娘用莳繪之法繪制的青松覆蓋了整個裂紋，破損處此時被落雪的松針覆蓋，而青松的枝幹就是金色锔釘。

青松傲雪！

她倒是了解自己。

“我可沒看到裡面的刻字啊！”

莫驚春突然開口。

在修補的時候，她看到玉扳指裡面，在邊緣的位置刻着一個極小的印字——"禦賜吾兒"。

禦賜，是哪個皇帝？！

真沒想到這趙大人還是皇親國戚，不過，救命恩人跟皇帝有關系，那......這救命之恩就更不好報了！

——畢竟人家家裡可是有皇位的人。

趙無眠靜靜的看了故作鎮靜的莫驚春一眼，忽然從腰間解下一個卷起來的細長皮囊扔給莫驚春。

“這個抵工錢。”

莫驚春慌慌張張的接過皮囊，有些懵。

這是“不說那個”的意思，對吧？！

不對就當對了！

沖着趙無眠嘿嘿一笑，她解開皮囊。

皮囊中是一把精緻的匕首，鞘上纏着暗紅色的絲繩。

不足尺長的匕首，鞘是褪光黑犀角做的，月光下能瞧見細密的竹葉紋，吞口處包着錯金睚眦，眼睛處嵌了兩粒罕見的番邦紅寶。

莫驚春拇指抵住鞘身一推，刃身滑出時竟帶起一縷清越铮鳴，如昆山玉碎。

“百煉鋼疊了九層，淬的是番邦火油。”

趙無眠忽然握住她執刃的手，帶起一道銀弧，案上一座巨大的燭台霎時斷作兩截，蠟燭也一分為二，而燭頭掉落在桌上依然聳立且燈油未濺半滴。

“輕若柳葉，利可裁風，好刀！”莫驚春不可置信的盯着匕首驚歎。

看到那燦若繁星近在眼前的雙眸，趙無眠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行為越俎了。他突然有些惱怒——剛才自己下意識的行為實在不像平日的自己。

“趙大人，謝謝啦。”

清軟的氣息拂過自己耳際，但此時小姑娘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什麼。甚至，對自己的靠近絲毫不在意。

不在意......

不知為何，趙無眠覺得自己更惱怒了。

“比那些閨閣銀妝刀實用，用來防身，鬼市不比南江大集。”

趙無眠語氣更冷，甚至還帶了嫌棄。

“大人放心，我一定不拖後腿。”

莫驚春趕忙誠惶誠恐的打包票——生怕眼前這喜怒無常的鎮撫使大人反悔不帶自己去了。

自己當然知道鬼市的危險，但窺視其内，就有可能一見真容，甚至還可以找到一些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時候不早了，”趙無眠轉身，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瑤裡鬼市子時開市，我已經和少謙說定，到時他送你至碼頭。”

莫驚春望着趙無眠離去的方向，手中不自覺地握緊了那把他贈送的匕首。

官窯貪腐案、陰婚之謎、被盯上的莫家老宅、甚至可能還有突然在莫家老宅出現又消失的天青釉料......

所有的真相如同散落的瓷片，等待着她用锔瓷手藝一一連接。

而今晚的鬼市，或許就是拼圖開始成形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