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沉,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布,好像在醞釀着一場大暴雨。
後院裡面人聲鼎沸,吵吵嚷嚷。
麻将碰撞的“嘩啦嘩啦”聲、男人們的吆喝聲、小孩們的哭鬧聲混作一團,隻讓人心神煩亂。
沈白露和紀桃桃兩人坐在角落裡聊天,沒一會兒,便看見許瑤和許俊兩兄妹也到了。
她們仍然穿着道袍,隻是這次換成了黃色樣式,道袍随風輕輕擺動,顯得她們身形修長。
這次便是她們接了李老太太祭奠上的法事,也算是有件正事要辦。
看見後院裡的場景時,許瑤忍不住皺眉,顯然是很不喜這邊的煙霧缭繞和雜亂。
平山村的壯年男人大多是抽煙的,而且煙瘾不小,這裡也沒有什麼禁-煙的意識。
就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他們邊打麻将邊抽煙,導緻整個院落的空氣都比較糟糕。
而且這可是李老太太的葬禮,他們竟然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在院子裡打麻将?
看出了許瑤的疑惑和不贊同,沈白露溫聲解釋道:“這是我們這邊的習俗了。”
“老人逝去之後,要在家裡停靈七天,親人們便得連着守夜七天。為了保持守夜不困倦,打起精神,大家便經常在晚上支起牌桌打牌、打麻将之類。”
“因為顧忌着場景特殊,哪怕是那些專抓賭-博的警-察,大都也不會管這個,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像是李大舅這樣,親媽還躺在床上,沒有徹底咽氣,他自個兒就已經坐到牌桌上熱鬧起來,倒也是聞所未聞。
隻能說李大舅實在是太‘孝順’了,孝順得令人吃驚。
沈白露難免覺得諷刺。
“還有這樣的習俗?”許瑤有些吃驚。
但是入鄉随俗,她也沒再說什麼,隻是領着自家師弟坐到了沈白露和紀桃桃的身邊,靜靜地等待着。
大約又過去了十幾分鐘,屋裡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哭嚎聲,是紀桃桃媽媽李秀禾的聲音。
這一聲哭聲似乎昭示着什麼,李大舅也終于從牌桌上下來,加快腳步趕進了裡屋。
床上,李老太太的身體已經徹底涼透了,身體硬挺挺的。
她穿着一身嶄新的壽衣,閉着眼睛,面容安詳,完全看不出曾經猙獰扭曲的模樣,倒有種慈眉善目之感。
因為如今是夏天,屍體放不了多久,一會兒就會發臭,因此,冰棺早就準備好了。
李大舅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合力将李老太太擡進冰棺裡,蓋上了棺材蓋。
轉而,敲敲打打的喪樂聲便響了起來。
李大舅披麻戴孝,穿着一身白色的粗布麻衣外套,長長地拖到腳後跟,李秀禾和紀桃桃則是站在他的後面。
三人都是放聲大哭起來。
“媽!媽媽!”
“媽媽呀!我的媽媽呀!”
紀桃桃在後面比對着口型,垂着頭沒發出聲音。
李大舅倒是嗓門大的很,哭天搶地的,聽起來倒是非常的情真意切。
隻是看他面容,就知道光打雷不下雨,九十九分的情感都是演繹出來的,沒半分真心。
也就隻有李秀禾,雙眼通紅,聲音沙啞,哭得更真實些。
但李秀禾心裡的情緒也非常複雜。
畢竟前不久,她才剛知道自家親媽對自家女兒的算計,不可能毫無芥蒂。
這一場葬禮,三個哭泣的人心思各異。
其他的親朋好友們倒是很是配合。
冰棺的前面放了一個軟墊,參加葬禮的人陸陸續續地在冰棺前跪了跪,算作是送别的儀式。
“活着的時候,李老太太天天都惦記着她那大兒子,寶貝得不行。等真正死了,能依靠的還是隻有這個閨女。”
“可不是?要不都說重男輕女思想要不得呢?真正重病躺在床上的時候,照顧自己的還是親閨女,兒子是靠不上的。”
“要我說呀,李老太太還多虧養了這閨女,她家秀禾也孝順,不然還真不知道這後事能被-操辦成什麼樣子,有多少罪要受。”
周圍人小聲議論,指指點點的。
她們都看得真真的,今兒個這場葬禮,李大舅也就做了個面子情,一點兒都沒有擔當。
主要都是李秀禾在張羅着。
請道士、買冰棺、穿壽衣等等,全部都是李秀禾花的錢。
至于李大舅?他隻顧着收葬禮上的份子錢了。
看他那模樣,不但一分錢沒出,份子錢恐怕還全都進了他的腰包。
“呸,真是讓人看不上!”有人在心中暗自唾罵一句,面上還是正正經經的,膝蓋跪在軟墊上,結結實實地磕了個頭。
忽然,她身體一僵。
“咚咚……咚咚咚咚……”
她好像聽見了隐隐約約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若隐若現的。
好像是從……棺材裡面發出來的?!
靈堂門口,沈白露的視線落到棺材上,透過棺材蓋看到了裡面的場景。
李老太太臉色青白,隻眉心那一點黑點非常突兀。
黑點在她額頭上遊動着,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黑氣,朝着她的身體下面不斷地蔓延,直到充盈了四肢百骸。
李老太太的唇色逐漸染上了不祥的紫色,雙手的指甲也在逐漸的變色,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慢慢地伸長生長。
“什麼聲音?”冰棺前面跪着的那人雙腿一軟,就那麼跌倒坐在地上。
她神色間滿是惶恐,恐懼地盯着眼前的棺材。
“哪裡有什麼聲音?應該是你聽錯了吧。”她旁邊的好友不解地詢問,但還是彎下腰,扶着她起身。
“有聲音!真的有聲音!”跪着的人說話結結巴巴的,反射性地抓住了好友的手,渾身都在顫抖。
“咚咚……咚咚咚咚……”
輕微的敲擊聲從微弱逐漸變得明顯,越來越清晰,直到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李大舅和李秀禾的哭嚎聲都停了下來。
一時間,整個靈堂安靜極了,落針可聞,襯托得那股敲擊聲更加的清晰響亮,令人毛骨悚然。
“是棺材裡面傳出的聲音?真的是棺材裡面傳出的聲音!”
“棺材裡面怎麼會傳出聲音?!”
有人咽了咽口水,壓制着聲音的顫抖出聲,轉身去問李秀禾。
“秀禾呀,你媽是不是還沒咽氣?”
“不可能!秀禾給李老太太穿壽衣的時候,我們好幾個人都在旁邊看着呢,确定李老太太是斷了氣,身體涼了好一會兒,才把她擡進的棺材裡。”
李秀禾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站着的一個親戚便開口否認。
但她話音一落,靈堂裡的氣氛更凝滞了,壓抑得讓人難以呼吸。
既然不是李老太太沒死,那這聲音是哪裡傳出來的?
就在衆人屏聲靜氣之時,變故驟然發生。
隻聽一聲“轟隆”的巨大聲響,那棺材蓋竟然從裡面被掀開了!
一具冰冷的屍體從棺材裡直挺挺地跳了出來,赫然是剛剛死去的李老太太!
“詐屍了!”
“僵屍!是僵屍!”
衆人一時如鳥獸般散開,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跑。
她們雖沒遇到過靈異事件,卻也是看過電視劇的。
這明明就是電視劇裡面的僵屍!要知道,僵屍可是會喝人血、吃人肉的!
隻見李老太太臉色灰白,雙眼瞳孔放大,失去了焦距,嘴唇青紫,長出了兩根鋒利的獠牙。
她四肢僵硬,十個手指的指甲蓋兒全是烏黑的,指尖又長又尖銳,還泛着令人膽顫的寒光。
這不是僵屍又是什麼?
靈堂裡原本人擠人,等僵屍李老太太一出來,幾個呼吸間就散得幹幹淨淨。
其中當屬李大舅跑的最快。
一看見自家親媽從棺材裡跳出來,他立馬撒丫子狂奔,涕泗橫流,狼狽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