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裡響起掌聲,杜衡堪堪回過神,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易楠站在台上整理演講稿,有幾個學生沖到台上繼續讨論問題,杜衡混在隊伍最後,他掏出手機給易楠發消息,“今天順利嗎?”
桌子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易楠瞟過去,手上的動作示意學生暫停,他看了眼時間,留下了自己的郵箱并承諾一定會回複,好不容易把人群清空,剛想回複信息,就發現杜衡站在五步之外正歪着頭沖他笑,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先是愣住了,然後張開雙臂走過去把杜衡緊緊抱住,“你怎麼來了?”
“還是這麼受歡迎。”杜衡拍了拍易楠的後背,“過來參加活動,正好趕上你今天的講座。”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易楠的手扶着杜衡的大臂,“在法國待幾天?正好我最近休假,帶你轉轉?”
杜衡的腦子裡瞬間浮現了修斯燃的臉,他岔開話題,“别在這兒站着,咱們找個地方聊。”
“去我家吧,今天我下廚。”易楠像哄小孩似的捏了下杜衡的鼻子,“沒有你在,我的煲仔飯都失去了知音。”
“好啊。”杜衡點點頭,拽了下衛衣的袖子,“我開車了,今天我當司機。”
易楠的家距離學校不遠,杜衡對這棟房子裡的每一樣東西都了如指掌,花園裡的玫瑰、秋千上的葡萄藤、廚房新換的落地窗以及地下室内的秘密基地……隻要房子有一點改動,易楠一定會第一時間和他分享,杜衡是這棟房子不常見面的主人。
“我去準備食材,你的睡衣還放在老地方。”易楠從鞋櫃裡拿出拖鞋,“上次學生來做客把你的那雙弄髒了,我換了新的,比之前的軟。”
“那這雙我要帶走。”杜衡把車鑰匙往鞋櫃上一扔,“睡衣洗了嗎?”
“洗了,還沒穿幾次就要洗舊了。”易楠轉身去了廚房,他确實沒料到杜衡會來,但冰箱裡的食材随時準備着。
衣帽間在二樓主卧隔壁,杜衡進去後準确地找到了自己的睡衣,還是上次來的那一套,易楠說的沒錯,衣服口袋上裝飾的純棉布條已經被洗得有一些發毛。
杜衡不得不承認,易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之前聽過一個觀點,大概說的是,如果你在一個人的身邊感到很舒服,那麼隻能證明這個人在思維等級上比你高出一截。對于杜衡這樣的人來說,這種說法無疑是一種鄙視,但放在易楠身上,杜衡反而有種莫名的慶幸。
從衣帽間出來,杜衡直奔書房。易楠喜歡用實體保存影音文件,書房裡常年放着光碟和膠片,杜衡總會随機選一張打發時間。
書房的正中間是一列展示櫃,從上到下放着易楠最珍貴的回憶。
杜衡一眼就看到了兩人的畢業照片,照片裡除了他們還有杜衡的養父張教授和易楠的父母,易楠站在中間,他偏向杜衡,把兩人手裡的花都快擠成一束,可惜拍完沒多久兩人就分隔異地,這張照片也壓在了箱底。
杜衡拿出相框,三兩步下了樓梯,他聞到了甜點的香味,湊過去才發現易楠見縫插針烤了拇指曲奇,巧克力豆在暖光燈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誘人。
“怎麼把這個照片拿出來了?”杜衡把相框往台面上一放,手路過水龍頭下涮了一把就伸向曲奇,“這麼多年還是一個味。”
易楠順手抽了張手紙遞給他,然後繼續處理菜闆上的肉,“今早答應給助理帶的,正好還剩些面團。”
杜衡靠在台面上,又看了眼合照,“謝謝她。”
“前兩天收拾東西,覺得這張照片還是挺有紀念意義的。”易楠切肉的時候格外認真,眼睛鎖定刀和指背的間距,“你的那張呢?”
杜衡聳聳肩,拿起照片又放回書房。
除了曲奇的味道外,其他菜的味道也沒有改變,兩人坐在長餐桌的同一側,幾道菜依次排開,杜衡用手機拍了張照片,他舉起裝着氣泡水的酒杯,“慶祝本次演講成功。”
“那我應該開香槟。”易楠也舉起杯,清脆的碰撞聲響起,“開動吧,為了驚喜。”
等到盤子裡的菜見底,易楠才開始了話題,“最近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杜衡摸碗,回頭沖着易楠笑了下,“我們每周都通電話。”
窗外又開始下起小雨,雨滴打在落地窗上,留下一條一條水迹,杜衡透過玻璃隻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光影。
“有了合适的人嗎?”易楠鼓足勇氣,問出問題的一瞬間,他長呼一口氣,又立刻提起來,生怕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沒有。”杜衡回答得很果斷,如果放在一天前,他可能想和易楠分享修斯燃的事,雖說兩個人算不上什麼正經交往的戀人,但确實是他最近生活中出現的最大變數,不過在今早他聽到修斯燃的那句“也就那樣”後,他對這段關系有了新的理解,就像他強迫自己認為的那樣,修斯燃和之前的那些床伴沒什麼區别。
“你今天穿了别人的衣服,我以為……”易楠側過身子,整個人正對着杜衡,“看來,老天爺給了我兩個驚喜。”
杜衡愣了一下,他從易楠的眼睛裡看到了不一樣的情緒,為了打斷這種氛圍,他拍了拍易楠的肩,“我上個廁所。”
易楠順手指了下衛生間的方向,然後笑着起身,“我去拿瓶酒,一會兒你沒有事的話,今晚就留下吧。”
杜衡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裝傻,當年他和易楠分開并不是因為情侶間的小情緒,而是因為兩人之間确實有不可磨滅的鴻溝。
易楠的家庭需要繼承人延續基因和财富,但杜衡也是個alpha,他生不出任何性别的孩子。
即使兩個人再相愛,在面對現實生活時也隻能選擇退步。
杜衡成為了先放手的那個,他把來自法國的錄取通知丢進了垃圾桶,轉頭用了“因為養父年紀大了,他要在國内發展”這樣蹩腳的理由分手。
出乎意料的是,易楠答應的很痛快,好像早就料定結局一般,杜衡開始還不适應,後來成山的文獻把他淹沒,心被填死了,也就沒空考慮那麼多。
兩個人再次聯系是易楠出國小半年,那時候快到聖誕節,杜衡收到了來自法國的禮物和一封親筆信,易楠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感情,隻是這次不做戀人,改做知己。
杜衡沒理由不答應,他需要易楠這個朋友,隻是有時候他也對二人的關系有點恍惚,比如剛才,易楠的神情讓他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一樣的雨天,一樣的情真意切,隻是這一次,被告白的男主角長大了,他不再因為父母留下的空白執着于愛,對于三十歲的杜衡來說,穩定的生活和工作才是重點,至于感情,隻是為自己添些樂趣的調味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