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迦引心中在潮動,不過面上沒有多少波瀾。
強迫自己鎮定了會,祁迦引才又近前一步,聲音變得森冷:“薛懷甯,你這樣和孤置氣,有什麼意思?說你已經訂親,你和孤這樣的情分,當真會愛上别的男人?……他叫什麼名字。”
懷甯确實是胡謅,但電光火石之間,不知為何想起祁佑桢。她唇吻微動,差點想說出祁佑桢的名諱,又壓抑道:“民女沒有撒謊,他叫張況,是民女的青梅竹馬。”
張況?祁迦引的腳步輕頓。若是旁的名字,他或可嗤笑,但是“張況”二字,卻讓他恍恍惚惚,腦中仿佛有金铎铿铿作響。
這一次懷甯是醒着的,口齒清晰,擲地有聲。
祁迦引是以快促地摩挲手上扳指,心髒也似加了個泵,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直叫他心慌心悸,臉色泛白。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他才逐漸恢複平常的顔色,視線再次落在懷甯身上。
“傷勢都沒好,就迫不及待跟孤說胡話了?你有沒有青梅竹馬,孤不清楚?君無戲言。既說了封你良人,便封良人。你大可不必因為孤沒有立刻恢複你夫人的名分,跟孤在甬道胡言亂語。若執意繼續跟孤胡攪蠻纏,颠倒黑白,孤保證,”祁迦引眉弓沉下,捏住懷甯下巴,一字一句,“會讓你如意算盤,全部打空。”
他的手勁極大,也不知為何,跟冰碴子碾過一樣,冷得懷甯一陣哆嗦。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祁迦引忽然撇開懷甯,轉道去清涼殿的方向。
懷甯還是懵的——她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哪怕是編造的,祁迦引知道她心有所屬,早就訂親,也應該有所收斂,斟酌是否冊封的事情吧?
“陛下!”懷甯不忿,匆匆追上去,卻被李如海拽扯住:“哎呀娘娘你别鬧了,您肩膀還在流血呢!雖然不是封夫人,但是陛下給的賞賜一點也不少,後宮多少人跟着眼熱,您怎麼就不知足?青梅竹馬,張況,你什麼情況,當真以為陛下沒調查過?”
“什麼?“”懷甯釘在原地,“陛下調查過我?”
李如海臉色皺巴,真是有千言萬語不吐不快。但是腦海閃過祁迦引森冷的眼神,不覺打了個寒噤:“咳咳,娘娘就不要問了。總之抗旨不尊是殺頭的大罪,乖乖受了賞,将來才有機會一步一步,将想要的攥在手裡不是?”
他可能實打實以為懷甯就是因為嫌棄良人位份小,才說出“已經訂親”這類胡話。畢竟當初可是他領旨去調查“張況”,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張況很可能是伺候懷甯端茶倒水的婢女霜瑤。
祁迦引剛才不發一語,難道不是因為知道懷甯在撒謊?
懷甯肺都氣鼓了,什麼跟什麼,李如海知道她想将什麼攥在手裡?而且方才瞧祁迦引意思,鐵了心冊封她為良人,若是她不從,便要累及薛氏。
懷甯還是被李如海請回偏殿。她正因為肩膀的傷口撕裂流血,搖搖欲墜,還得聽李如海再次宣讀冗長無聊的旨意,接受那些她本來也不想要的東西。
“良人娘娘,說了這麼多,您怎麼還不笑笑??”李如海都快急死了,放下聖旨,“奴婢知道,憑您從前家世封個良人,您自然不快,但那也不是您自找的,非要跟陛下口是心非,沒完沒了的較勁。而且您一定要相信,陛下做事有陛下的考量,絕無可能虧待您的深恩厚義。陛下賜去绮蘭殿,地兒看着比偏殿遠,實際距離宣室閣近,等陛下聽政結束,兩三盞茶的功夫就能去到了。绮蘭殿如今就娘娘一人,您一個人當正宮娘娘,豈不比去永巷和那些才人、美人們擠擠挨挨強?”
“覺悟虧待我的深恩厚義?”懷甯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麼,讓李如海對自己的誤會越來越深,笑出聲來,“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公公心裡不比我清楚?再者,說真的,绮蘭殿離太極殿遠,還趁了我的心意。”
懷甯轉頭便躺下了,忽然想到這裡還是正殿祁迦引的床榻,又蹭地起來,往偏殿去。
她是昏了頭了,還不知道怎麼接受現實。胳膊無緣無故挨了一箭,無緣無故成了良人,以至于回太極殿時不知道一步到位,直接回偏殿。
李如海沒想到她反應那麼大,提着袍擺緊追出去,“欸,娘娘,娘娘,您别着急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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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甯終究還是被冊封為良人,因她沒有能力承受抗旨不尊的後果。
隻是她無論如何想不明白,其實如今朝局有鄭皇後、韋貴人兩方勢力平衡,祁迦引為什麼還非要盯上薛氏?祁迦引就這麼想利用自己,再拉攏她的父兄?
懷甯指尖壓了壓肩上的繃帶,因為用藥極好的緣故,傷口已經好很多了。祁迦引幾番叮囑,醫官才如此盡心竭力。她是以更加想不明白,在榻上輾轉反側。可是很快,懷甯腦海中又冒出祁佑桢的面孔。
她差點忘了!祁佑桢,她本意是治好父兄,讓父兄重返朝堂,再在關鍵時候助祁佑桢一臂之力。舊朝不得重用的臣子,一旦換了天子便能扶搖直上。可是如今自己成為了良人,祁迦引似乎也産生了重新啟用薛氏的苗頭,她的計劃怎麼辦?
祁佑桢。想到祁佑桢連自己誤打誤撞來到太極殿偏殿,都要上趕着給祁迦引送有毒的茶壺,懷甯的頭更痛了。
這件事,必須和祁佑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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