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王雪楹遇見她的那一日。
“對了小郎君,城東那塊啊有兩個厲害的人牙子,雖然做的生意腌臜,但消息倒也是頂頂靈通的,若遍尋不得,去那兒問問也是個辦法。”
一婆婆如是告知謝青山,等殷王兩人尋來清風巷,謝青山已去了城東。
南雀城東多的是販夫走卒的普通百姓,這片的大人牙子,其中一個是專買賣奴仆,與不少高門都有過來往的李牙子,謝青山一路問來,找到李牙子不難。
“這女娘模樣不錯,送與人沖喜可惜了。”
被捆束着撂在一旁的女娘掙紮甩開李牙子捏着她下巴的手。
“那可不,這可是我家老太太和夫人一手調教大的,差不了!李頭你給個爽快價!”
“嗤,”李牙子一腳抵踩住女娘的腿,“看她年歲,我約莫是到了放回家的時候了,你這婆子瞞着主家把人賣來了,改日有人找上來我不是賠大發了?”
婆子精明地睨他一眼喜笑道:“您可放心罷,這丫頭當初是家裡頭有了根兒被賣了養弟弟的,對家裡可恨着呢,前兩年死了娘就再沒見過她和家裡聯系了…您給她找個好人家,也算給她個歸處不是?”
這婆子話不假,李牙子手上那個要買媳婦結陰親沖喜的一家出手闊綽,也看了這丫頭的八字,大吉着呢,多花的兩個子兒沒幾日就能回來。
他朝身後努嘴,示意婆子随他手底下的人拿錢去,一腳又在女娘的腰間踢了兩下。
這一片殘舊荒廢的老房子幾乎都成了他的牙點,關了多少人連李牙子自己怕都不清明。
“李頭!”遠遠有人喚他,李牙子吐了嘴裡嚼半天的草葉子,随意扯了兩下身上的布衫朝聲走去。
“你是李牙子?”謝青山兩手扳上李牙子的肩急問。
“郎君要買還是賣?”李牙子推開肩上的手打量他一番。
“我要找人。”
“找?”李牙子冷哼一聲,半似嘲諷道:“生的找不到,死的也未必有。”
謝青山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自顧自道:“我要找一個約莫這麼高的娘子…三年前…帶着個垂髫小兒…還有個襁褓中的孩童…我…我還不省得那孩子是男是女…阿玉…”他口中反複念着“阿玉”,在李牙子看來像個癡人。
“三年經了我手的人有萬把個,帶着孩子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記得。”
“…不記得…怎麼會……阿玉……”
眼見天光漸昏紅,李牙子也不耐與他糾纏,指點道:“你能找上我,自是清楚還有一個人牙子…大爺我且給你指明了,就是那春風樓鸨母,你自去尋罷。”
身後一陣吵嚷,遠遠有男人尖呼道:“頭兒!快攔住那娘兒們!要跑!要跑!”
蓬頭跣足的女娘忍着疼痛半瘸奔逃,未曾想正撞着李牙子,被人猛抓住一把頭發扯到身邊,頭皮的撕扯使得她尖聲痛呼。
“逃?還想逃哪去?”李牙子聲裡透着狠厲:“帶下去看好了,沒用!”
眼前一切謝青山都尚來不及反應,眼看那女娘被人拖走,灰滅的一雙眼不知是在看他還是放空了,毫無生息。
“等等。”他伸手叫住那人,自腰間摸出錢袋奉給李牙子:“不知這些夠不夠買下這位娘子。”
錢袋在李牙子手中颠起,打開看了一眼,約莫五十兩:“開什麼玩笑,再給五十…不,一百兩差不多。”
“…”謝青山默然,一百五十兩于他可算得上全部身家…何況眼下他身上隻帶了這麼些銀子。
“出不起,那便走罷。”
“我…我出得起!我給你一百兩!”
眼見李牙子回身,聽見他們講話的女娘撕嚎道。
被示意松開的女娘跌坐在地,忙不疊在身上摸索就見她從腿側、腰間摸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被一旁守着的漢子一把奪去,她也不做反應,隻是一味顫抖。
“還有麼?”李牙子來了興趣,朝她走去,身側漢子聞言會意開始扯她衣服。
“沒了!沒了!一文都沒有了!”女娘扯着自己的碎花布衣嘶吼着,這一百兩已經是她攢下的所有了…她隻想換一條生路。
謝青山上前擋開幾雙不規矩的手,脫下外衫維護她最後的體面。
他雲清的外衫随着女娘顫抖,謝青山将她扶起,李牙子收了錢也不再理會他們。
待女娘不再顫抖,謝青山才道:“在下還要去尋人,姑娘自尋去處罷。”
聞聲女娘這才有了反應,眼神依然一片空洞,輕輕搖頭:“這一片還是城東,我怕…你尋人我先跟着你…待離了城東我再走行麼?”
“那便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