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騙過别人,就得先騙過自己。江聽雨不記得是誰教他的了,但已經成功掌握精髓,一臉正色地說:“嗯,我需要你,而且寶寶也不能沒有父親。”
聞翟當即否定:“我不是你孩子的父親,你找錯人了。”
江聽雨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連忙用雙手抱住了肚子,說:“寶寶别聽,爹爹不是真的不想要你,隻是因為我做錯了事在說氣話。”
“……”聞翟條件反射要跟他講生物科學,但想起沒用後又生生止住,歎了口氣,聽不出是無奈還是氣憤更多。
“你難道就沒有父母或者其他朋友嗎?我借你手機,打電話給他們接你回去,總比纏着我一個陌生人要好。”
“父母或者其他朋友……”江聽雨重複了一遍,低下頭去看腳尖似乎陷入思考,他的睫毛又密又長,剛好遮住那雙淺褐色的眼睛。
他是在冥界的黃泉裡出生的,天地孕育,黃泉水為身。所以準确來說他沒有父母,至于朋友,也都在冥界那邊。
“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在這裡也沒有朋友。”江聽雨笃定地說完,一陣風迎面吹了過來,卷着幾顆細小的沙礫進入他的眼睛。
他不舒服地眨了兩下,眼眶立刻有了淚水,接着又擡手去揉,眼周都被他揉得紅紅的。
原來江聽雨是孤兒……
聞翟的良心莫名疼了一下,可能是因為無意戳及對方的痛處,也可能是将人弄哭了。
他安慰人的經驗微乎其微,醞釀半晌,幹巴巴地開口:“就今天一晚。”算作他弄哭江聽雨的補償,等明天再帶江聽雨去派出所。
再回到家時已經快十點,一個沒吃晚飯,一個隻吃了早飯。
聞翟讓他換好鞋後去沙發上坐着,自己則拿起桌面上的菜進了廚房,考慮到已經很晚了,沒做什麼複雜的菜式,搭配雞蛋、青菜,炒了兩碗粉利端出來。
江聽雨在客廳就已經聞到香味了,但聞翟隻說讓他在沙發上坐着,怕亂動會又像早上那樣被扔出去,一直等到對方喊他過去吃飯才起身。
“先洗手,旁邊的架子上有擦手毛巾。”聞翟說。
“哦。”江聽雨進入廚房,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水龍頭,但由于沒有使用經驗,直接擰到了最大限度,水已經不能用“流”來形容,而是“噴”更貼切些。站在旁邊的他被濺了一身,衣服前濕了大片,映出底下清瘦的身體。
“發什麼呆?”聞翟聽見聲音不對,進來給他将水調小了,說:“水開這麼大是準備把廚房一塊洗了?”
江聽雨沒說話,心想這個世界變化好大,連用水都這麼高級了,不知道帶到冥界能不能用。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得盡快适應這裡的生活才行。修補神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的,應該要在這邊待上好一陣子,總是出錯等同于增加聞翟趕他走的理由。
“吃飯,一會洗澡的時候再換衣服。”
“好。”
擦幹手上的水迹,江聽雨坐到桌前吃飯。
聞翟發現江聽雨雖然腦子笨,做事也笨,吃飯倒是挺規矩的,坐得闆正,即便很餓的情況也沒有那種狼吞虎咽的俗氣,反而斯斯文文,細嚼慢咽,等上一口完全咽下去才會去夾下一口,卻并不顯得矯揉造作,像是一種刻入骨子裡的教養,挑不出毛病。
就是他的嘴巴有點小,看起來沒法一次性吃進去太大的東西。
江聽雨身上不同尋常的疑點實在太多,聞翟如今也不敢輕易下結論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反正等明天交給警察來處理,這些都與他無關了。
吃完飯,聞翟給他找了一套睡衣,依然是沒有配内褲。
江聽雨看到又是短款衣服,苦惱地問:“沒有長的嗎?”他不太喜歡胳膊和腿露在外面。
雖然按照人間的四季,現在還屬于夏天的範疇内,日均溫在三十度以上,但鬼的體質和凡人不一樣。
他們身上陰氣很重,所以是不怕熱的,三四十度的溫度對于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反倒是更加讨厭冷。
聞翟的衣櫃裡當然有長款睡衣,但江聽雨比他矮了快一個頭,真給他長袖長褲的話,就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差不多,肯定褲腿都是拖在地上的。
他家還不缺拖把。
“沒有。”聞翟說:“不想穿的話你也可以繼續像早上那樣。”
江聽雨撇了撇嘴無聲控訴。他早上是為了留下來才那樣的,又不是真的喜歡當暴露狂。
而且他知道聞翟在騙他,昨晚上鑽衣櫃的時候明明就看到了很多長款衣服,就連聞翟身上此刻穿的也是。
小氣,等他以後有了衣服也不要給聞翟穿。
有了廚房水龍頭的經驗教訓,江聽雨這次再動花灑開關時格外小心,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二者的不同,花灑開關是向上擡一下才能出水,出來的水溫度卻很低,根本達不到他洗澡的要求。
無法之下去到卧室找聞翟,說:“那個花灑我不太會弄,出來的水都好冰。”
聞翟跟着他進去,邊上手操作邊講解:“花灑往上擡是調節出水量,往左轉出來的是熱水,右轉出來的冷水,哪邊轉得越多,溫度就更偏向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