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雖不簡陋,但也不算新穎。每日換來換去不是這個湯就是那個湯,吃久了難免膩。
白争争看幼崽爪子攀着碗沿,慢吞吞地對着冷卻的湯伸舌頭。舔了好半晌,那肉湯就下去了半個指節不到。
白争争灌了一大口湯,鼓着腮幫子苦惱不已。
養幼崽好難!
他憋着氣,一口将湯咽下去。
要不然幹脆每半個月都出去找食物,換換口味,免得成天沒個盼頭,垂頭喪氣的。
幼崽囫囵填飽肚子,吃完後仔細清理毛毛。後背舔不到的,就轉身讓同伴幫忙。
清理了得有半個小時,差不多就準備上石床了。
不過在上去的時候有些犯了難。
人魚還沒睡。
燼在快吃飯那一陣睡過,白争争擔心他半夜餓了又沒吃的,将他喊醒了吃了點兒。
這會兒該睡覺了,人魚也依舊靠着草墊,似乎還精神着。
幼崽們蹲在石床下踟蹰。
最小的絨球還是原來那樣,爪子勾着獸皮毯吭哧吭哧爬了上去。他鑽入獸皮底下,往自己往常睡覺的固定位置一趴,小呼噜就起來了。
幾個膽子大的在石床底下勾了勾爪,也悶頭往上鑽。
但其餘的十幾隻還是不動。
白争争坐在火堆邊,攤開手,似細細看着掌心的紋路。腦子裡卻想起自己睡覺那德性……
算了,還是睡最外頭吧。
至于裡面,讓年去。
年:“……”
他使勁兒給白争争使眼神兒,眼皮子都快要抽搐了,也不見白争争動一下。
白争争慢慢察覺,趕緊轉身,一副很忙的樣子往火堆裡放柴。
年看在石床邊睜着水潤圓眼,委屈望來的幼崽,心一狠,滾地變做個貓,腳步頗為沉重地一步步踏向石床。
路過清,尾巴迅速勾住他的腿,毛絨絨的身體貼靠過去蹭,臊眉耷眼也露出個委屈模樣。
清抽回腿,不動聲色離他遠一截。
年:“喵嗚~”額角一撮白的貓團子聲音發嗲。
清默默背過身去。
比巴掌大些的貓吸了吸鼻子。
清清也不幫他……
幼崽還期盼地望着,年隻好慢慢往石床挪。
“要不然把人魚繼續扔幹草上算了,反正人魚生活在水裡,又沒他們怕冷。”他收了那副可憐姿态,不怎麼道德地想。
林貓獸人獸形矮小,一群幼崽蹲在石床邊燼也看不見。隻看他們半晌不上來,燼有些明了。
他閉上眼睛,如一尊精雕細刻的白玉石像。
又過了會兒,興許以為他睡着了,獸皮上才陸續傳來些動靜。
燼微卷的長發散在身前,朦胧火光下,泛着綢緞般的光澤。
他這會兒确實沒多少睡意。
剛剛那陣小憩睡得不怎麼安穩,做了夢,夢裡都是受傷時的事兒。
他因護衛王城而傷,又遇海上風暴,被卷到環洲最外圍。
王城那邊有他的部下守着,應該沒事。
戰争前,他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也吩咐族人,要是他五十個太陽日未回,人魚族立即選任其他的王。
按照時間,現在新王已經在任上了。
靠着草墊不知多久,耳邊隻聽得到獸皮底下傳來的呼吸聲。
燼睜開眼,目光落在石床中間鼓起的獸皮上。
獸皮覆蓋着看不清裡面,但他知道今天亞獸人睡在最外頭。
獸皮邊緣露出了一截尾巴。
尾巴尖是白色的。
二十幾個林貓,唯有白争争這個亞獸人四爪白,尾巴尖也白。
燼看着微動的獸皮毯,又等了很久,才緩緩躺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睡意漸漸襲來。
要是他能完全恢複,他會回到人魚王國。
林貓獸人願意的話,他也會将他們帶着一起,不願意他就帶他們去一個更合适的居住地。
正要睡熟,忽覺獸皮又在動。
那動靜由遠及近,慢慢向他靠來。
放在身側的手掌一重,似被踩了一腳。
燼意識頓然清晰。
有林貓順着手臂往上拱,踩到他頭發,頭皮傳來拉扯的感覺。
燼意識到是誰,側目看着身側獸皮下的動靜,呼吸放輕。
微熱的爪墊慢慢踩過臂膀,爪子尖戳着有點疼感。
随後一簇絨毛擦過下颚,子獸皮下鑽出個貓腦袋。他攀上肩膀,爪墊在他身上踩了踩。
燼靜看着那巴掌大的貓在頸窩處團好。
近在咫尺的小貓随着呼吸身體微微起伏,絨毛時不時擦過臉頰。臉上像被暖融融的溫度烘烤着,看着看着,眼皮被困意牽拉,緩緩往下垂。
忽然,貓崽像不怎麼舒服,動來動去。
燼睜眼,又見他勾了他的一縷頭發仔仔細細蓋在身上才安靜下來。
他一時愣住,竟找不到言語說這隻亞獸人。
或許是幾個月一來身邊一直挨着這麼一小團,燼轉過頭,心緒收盡,也緩緩沉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