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耳根紅透了。
然後?邵歲頤回憶,勾了勾唇。
然後對方拼命要拿好處來堵她的嘴,可邵歲頤來了玩心,就是不依。
“我定讓母親在朝堂上多為殿下美言幾句。”“不用,母皇會疑心我私結黨羽。”
邵歲頤蓋上杯蓋,發出輕輕“叮”的一聲。
“那殿下的公務,相府定在暗中多加協助。”“就我這本事,也沒什麼大差事給我領。”
邵歲頤垂下眼,勾着面前人的椅子腳,硬生生拖動了幾分。
那晃動讓姜潼驚得差點叫出聲,手指死扣住扶手,不敢看邵歲頤:“那殿下需要銀子?戶部正有個好去處空缺,殿下知會一聲,填人進去就是。”
邵歲頤直起身,歎了口氣:“果然,相府比我想象中還要有錢得多。”
按照常理來說,權傾朝野的相府朝自己遞過來橄榄枝,邵歲頤應當忙不疊地接過,可她偏偏不喜歡身處下風,捧着别人。
她料定對方不會因此就翻臉,全因為得到消息姜潼已經同母親鬧過一場。
回過頭告訴母親計劃進行不下去了,因為在大殿下這裡碰了壁?邵歲頤認定了姜潼不會輕易退縮反悔,而是堅持下去。雖然有些無恥,卻也是為了給自己争取些地位,不必處處受人掣肘。
姜潼一驚,覺出自己說得不對,卻又來不及彌補,邵歲頤便挪了自己的椅子,靠得更近了些。
“不過沒事,我沒心思理這種事,”邵歲頤手指撫上對方肩頭的花紋,“别拿那些來搪塞我,我一直想要什麼你是知道的……可以嗎?”
姜潼終于再也端不住架子,擡起手,卻對上邵歲頤的眼睛,就懸在半空放不下。
想推開?拒絕?邵歲頤略微帶笑,面上絲毫不露聲色。
對方似乎身體中有兩股力,一股讓他立刻跳起來遠離,一股逼他不要拒絕面前的女子,細腰像上到底了的弦,整個人都繃緊了。
邵歲頤好笑地收回手,貌似無意地擦過他的的手指,隻覺得對方倏地一縮。
有趣。到底是由于公子哥的矜持,還是打從心底的排斥?若不是喜歡自己,又為何做此選擇?
“别緊張啦,”她又挪回了原位,伸展地靠在椅背上,“你可記得剛才的承諾。”
随着對方的退去,姜潼快要崩碎的意識回籠。方才?多加協助?
“好。”他輕咳,點點頭。
“我需要姜府的時候,記得站出來,”邵歲頤鬧夠了,準備起身,最後還不忘再逗對方一下,“需要你的時候,也一樣。”
男子視線随着她起身的動作而移動,仰頭四目相對,卻張了張嘴,說不出什麼話來,倉惶挪開了眼神。
……
“陛下,沅江在谷前縣彙入黃河,距京城不到二百裡,今夏卻因泥沙堆積、堤壩破損,曾決堤泛濫,導緻上千災民無家可歸,不少人逃至京城,造就禍患,”工部在早朝上禀報,“秋冬之際河流幹枯,水面最窄,應當趁此機會,挖沙清淤,加固河堤。”
“往年,也不是沒有加固過,”皇帝皺眉,“可督辦官員玩忽職守,以緻事倍功半。河要治,還得選一名能幹的人來督辦。誰願前往?”
邵歲頤看向工部尚書,近幾日,她對各大臣也有了一些了解,工部大臣性子孤僻古怪,與她交好的大臣不多,因此總是受阻,可皇帝卻一路提拔她,直至尚書一職。
見無人應答,皇帝掃了一眼皇子,卻沒有明說:“此事要辦,但容後慢慢商議。”
“可時間不等人……”不愧是性子出名的直,工部尚書不回列,反而繼續說道。
“那工部尚書不如親自去?”皇帝冷冷道。
“臣願往!可工部的事宜不能……”
“那就容後再議,半月内都還來得及。或是你自己信得過誰,就去找誰商議,朕準你自己選。退朝。”
誰知當天,工部尚書就自己找上了大皇子府。
邵歲頤接到拜貼,一頭霧水。自己最近風評出奇地差,祭典出事已經讓許多官員不信任自己了,工部尚書到底怎麼看出自己有這個才能?
但她還是好聲好氣接待了對方。如今朝廷上宗族黨羽盤根錯節,可工部尚書獨自孤直,她不好意思将這樣的人拒之門外。
“看茶。我知道尚書大人的來意,可是隻怕我做不到。”邵歲頤惋惜說道。
“為何?殿下可是大皇子,最應該為陛下分憂。”
“我知道,可是我對水利之事一竅不通,與京城外的官員也絲毫沒有打過交道。”
尚書松口氣:“那好辦,殿下又不用親自治水,自有我工部的人陪同,籌謀規劃。殿下是天潢貴胄,有殿下壓陣,地方官員不敢不聽。”
耿直雖然好,但和聽不懂話的人交談,卻也挺費神。邵歲頤歎了口氣,開始胡來:“可我相好的在京城,大人沒聽說過我嗎?我沒有美人陪伴左右,一天也待不下去。”
“若是相好,怎會等不及一時半刻?殿下若想要,”尚書皺皺眉,似乎下定了決心,“老臣自己送殿下幾個,陪伴左右便是。”
“你為什麼非得要我去?”
“谷前縣原本是千頃良田,可一朝決堤,死傷無數,民不聊生。殿下身居一人之下,最能鎮壓官員,盡心築堤。”
“三皇子也是皇子,你怎麼不去找她?”邵歲頤揉揉太陽穴。你說得有道理,可找我真的能比其他官員更強?
“……實不相瞞,臣等會就去她那裡,看能說動誰。”工部尚書梗着脖子道。
總之,對方就一個原則,有一句回一句,一定要說到邵歲頤願意去為止。無奈,邵歲頤借口今日還有事,改日再議,才把人送走。
實際上,正如她和姜潼所說的那樣,她受了訓斥,被關了禁閉,如今就是一個閑人,不會有什麼好差事敢交待給自己了。
可若是接了一個不好幹的活,幹了出錯,倒不如不幹。
左思右想,邵歲頤幹脆集思廣益,拿這事也去問問别人的意見。
約了上官妍出來,便聊起此事,邵歲頤沒說尚書來找過自己,就隻說見災民無家可歸,于心不忍。
“今夏的洪災,谷前縣人口五去其一,”上官妍平日裡什麼也不管,可說到這裡,卻也低沉了下來,“災民流落到京城,食不果腹狼狽不堪,太傅府也曾施粥數日。”
“那我應該去嗎?”
“你?殿下,這與你有什麼關系?”上官妍聽到這話卻訝異,“按照以往常理,确實有皇子擔當這樣的事務,可那些都是上了年紀的,已經在各部曆練過之後才能做好。不是我說,陛下如今性子越來越不好,安分縮頭不讓陛下想到才是最好的,若是要去,隻能給自己添麻煩。”
“如今正是關鍵,怎能讓母皇忘記我……嗐,說了你也不懂。”邵歲頤搖頭,揮揮手,端起酒杯。
待邵歲頤一身酒氣回到皇子府,門房卻送來一封信。邵歲頤接過一看,信封上正正一個“潼”字。
拆開來看,映入眼簾的一句話,卻正是:“谷前不可去。”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