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那船靠了岸。邵歲頤說道:“走!”衣袖卻被扯住了。
邵歲頤隻以為又是孟秉小心謹慎,回過頭,卻沒想到是裴識夜。
“不能去了,殿下。”裴識夜扯住她的衣袖說道,似乎很不安。
“還不是你一開始要過來的嗎?如今都已經到了這裡,探查一番便回,怎麼能不去?”
裴識夜也不辯解:“我過去,侍衛和殿下在此等候。”
邵歲頤掃了他一眼:“再多話,就命你自己回去。”
兩人不敢違抗,隻好前後護着邵歲頤,亦步亦趨上了橋。
索橋有些搖晃,三人健步如飛,就快要走過橋去,卻聽對面一個唿哨,從林子裡閃出一衆人來。
三人一驚。
“何人?”敵衆我寡,邵歲頤高聲喝道,一邊拖延着時間一邊後撤。
對方沒有回答,身後卻傳來驚慌的聲音:“殿下……”
邵歲頤猛地回頭,隻見橋的另一頭也閃出一隊人,黑衣黑巾,行為有素。
這是……!急匆匆的一夜下來,邵歲頤這才如遭重喝,瞳孔震顫。她們是故意引自己到這裡來的!自己的跟蹤早就被對方察覺了!
幾乎是同時,三個人拔腿朝着來路跑去。
孟秉和邵歲頤都有佩劍,當即掣在手上,以劍鋒開路,沖了過去。
那邊的人卻怎麼會沒有預料到三人會沖着這邊來?明明看不清對方的臉,邵歲頤卻隻覺得那領頭人滿目陰沉,一揮手,黑人衆齊刷刷地搭上了弓,寒星點點逼得邵歲頤頭皮發麻。
但此刻不能退縮,她怒喝一聲,在身前揮舞着長劍,砍下幾支飛過來的箭矢,鐵箭頭敲擊在劍身上,仿佛落雨一樣叮叮當當。
還要繼續往前沖,卻見一箭矢從劍下漏過,邵歲頤忙擡腳一躲,看去,那箭結結實實地插進腳前一寸,尾羽都還在因猛力而顫動。就這麼片刻,更厚密的箭雨到來,将面前的橋面紮得密密麻麻。
“殿下!”身邊人一聲呼喊,邵歲頤猛轉頭看去,卻見孟秉手臂正中一箭,雖還牢牢握着劍柄,卻已經擡不起來了,鮮血瞬間浸透衣衫湧了出來,順着手臂、劍身,淋漓滴在了橋面上。
邵歲頤猛地止住腳步,劇烈喘息。裴識夜手中隻有方才路上向孟秉要的她那把匕首,方才被二人掩在身後,此刻見孟秉中箭,即刻大步上前,替她護在邵歲頤身前。
“你們可知我是誰?”她盡力喊道,可心知肚明對方怎麼會不知?她們蓄意引誘自己深入陷阱,是做好了将她一舉殲滅的準備。
此刻風似乎更加猛烈了,吹在耳邊讓人有些聽不清了聲音,腳下離水面數丈高,浪也被掀動,拍打着暗礁,被分割得破碎不堪。
對方沒有回答,十分謹慎,訓練有素。隻是用箭緊緊逼着她們面前的方寸之地,意味着一旦過來,就會被強弩射個對穿。
容不得三人再思考或說出些什麼,那領頭人又一示意,又有四人迅速走了出來,把住橋頭。
這是要做什麼?頃刻之間,她便明白了,瞳孔一縮。一股火油味道順風傳來。放火,燒橋!
沒有時間了!邵歲頤已經見到了對面那飄搖的火苗。極度緊繃的神經之下,眼前的事物似乎變得格外清晰,那火苗蔓延開的樣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邵歲頤帶着二人拔腿便朝那邊跑去,卻覺得腿此刻還是仿佛千鈞重,無論如何用力奔跑,卻還是到不了對岸。
繩索在火苗的舔舐下蜷縮、焦枯。橋闆熊熊燒了起來。眼看着那領頭人的眉眼就要看清了,那陰鸷的眼神仿佛自己一劍下去,就能讓對方血濺三尺,狠狠将它打散……
輕微的“呲”一聲,原本在這樣混亂嘈雜的場景下應當是聽不到的,邵歲頤卻真切地聽在了耳朵裡。那是,在火焰的吞噬下,最後一根繩索負隅頑抗的聲音。
橋瞬間便朝一邊傾倒過去,三人身子一斜,隻來得及抓住那根僅餘的繩索,吊在了半空。
千鈞一發,她隻見得到眼前二人垂挂掙紮的身影。她拼命擡起頭看向岸邊,有人走近了些,朝着那繩索一刀砍下!
“殿下……”孟秉要來抓邵歲頤,可她落在後面,和兩人距離太遠,根本夠不到。邵歲頤手上用力抓緊那繩,一隻手伸過去,緊緊抓住最近的體力有些不支的裴識夜的手臂……
墜落在水中的猛擊和落入水中的浪花、泡沫,讓邵歲頤的腦子轟然,随着水流,迎面撞上一巨石,便失去了意識。
……
“怎麼可能?”孚奎拍案而起,已經控制不住聲音,“搜遍了全城,沒有一點線索?”
堂下的衙役不斷磕頭:“大人,大人明鑒,大人明鑒!”
黃縣令終于能坐在堂上自己的椅子上,如今卻隻覺得像有把火在椅子下面烤着自己:“這……這……殿下怎麼會失蹤?!”
侍衛也跪在一旁,雖比衙役沉穩些,卻也冷汗連連:“殿下回了衙裡,卑職們便被派去繼續搜查,隻留下侍衛長和少數幾個人護衛,可餘下的人說,她們剩餘的人手不多,根本不知道殿下什麼時候出去的。”
“混賬!”孚奎狠狠咬牙,一把将桌上茶盞擲碎在地。
“這……這必然是殿下自己出去了,縣衙夜裡領命去找人,護衛都是皇子府上的人,這都怪府兵玩忽職守……”黃縣令嗫嚅着說道。
“這時候還說這些!”孚奎瞪視縣令。連她昨夜也被支開了,誰知道大殿下昨夜去了哪裡?如今已到申時,城中翻天覆地找了一天,也沒有找到半分音訊,所有人心裡都慌得要命。
“為今之計,要盡快上報知府和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