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卻讓大皇子逃得了性命,”姜穆慢條斯理道,似乎并未察覺自己口中的言語有多麼大逆不道,“那可就不僅保不了任何人,反而會帶來塌天大禍,如今,卻還想連累姜家?”
烏興生攥緊了拳頭:“還沒完,還沒有結束!大小姐,難不成相府真的甘心扶持這樣一位君主上位?雖說大殿下向來無能,但進來她卻屢屢有幹涉朝政之意。畢竟是個成年了的皇子,就算一時被拿捏,姜家就認定了她日後不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
“你的意思是?”姜穆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
“如今,姜家勢力深厚,卻遭受皇帝忌憚,許多地方難免束手束腳,可誰不知,有姜家的底蘊在,姜家的兒子贅給哪位皇子,哪位就是日後的新帝。當然,我知道三皇子年輕氣盛,若是扶持她上位,保不齊日後會不會鳥盡弓藏,對姜家下手。可别忘了,皇帝有三個女兒。”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樣一句話,整張臉仿佛籠罩在陰霾中。
狡兔死,走狗烹。皇位更替時,臣子總免不了要選擇自己的陣營,而位高權重者更是舉足輕重。姜家在金雀樓一事後,又在家中設宴招待了三皇子,可眼見是已經産生了隔閡,就算重又投靠三皇子,也難免日後算賬。
姜穆看了看她,沉默着喝了一口茶水,方才說道:“四皇子如今雖然小,但皇帝悉心教導,焉知日後長大了,不會有野心?”
“就是有,也來不及了。”
一言既出,姜穆的神色才驟然變了。
烏興生長歎一口氣:“師妹還是不信我。最多一年半載,皇城怕是就要變天了吧。”
姜穆盯着她許久:“你連這些也知道了。”
“我有我的本事,說不準,連皇帝自己都還不知道這件事。畢竟,沒人敢将這種猜測告訴皇帝。”
烏興生不閃不避地對視回去,可她卻聽到姜穆也輕笑一聲:“呵,烏姑娘心中就隻有這些?我看未必吧,否則,今天又怎麼會讓我那哥哥前來?”
姜潼會将自己收到的信告訴姜穆,也是常理。烏興生面色波瀾不驚,卻是将頭偏了過去。
“四皇子是年紀小好拿捏,可也還未到納夫君的時候。你想要我哥哥?”姜穆的笑容随着話語緩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的冷意。
他不隻是姜潼,更是代表着姜府的力量。沒有人不喜歡權勢,在暗流湧動的朝堂上,更是如此。
“不止是你,大皇子也想要,三皇子也想要。你以為選擇你一介布衣,哪裡比她們好?”
烏興生瞳孔不自覺地收縮着:“她們都不是真心的!三皇子是為了野心,大皇子更是風流好色,姜公子和她們在一起,日後豈能自在?”
“哦?”姜穆更覺好笑,“世家的子輩,沒有誰的婚事能單單為了自己自在。”
“姜家是世家,往日是說一不二的,可皇帝多疑,在朝中培植出不少自己的人來抗衡。我在朝為官的那刻,必然将這些釘子一一拔除。你我曾同窗,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烏興生放在桌下的手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是嗎?”姜穆不置可否站起身,貌似随意地說道,“四皇子,呵,衆人都将目光放在兩位成年的皇子身上,連母親也是,可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如何對兩位皇子下手。”
烏興生心口一松:“……日後,姜家的日後,還是要指靠大小姐的。”
姜穆對這話滿不在意,擡腳要走,卻好像又想起什麼事來:“對了,外面如今在大肆搜捕你,冀州那邊的事,怕是瞞不了幾日了。你就呆在這裡,需要什麼東西就告訴我的人,她們會送來。冀州那邊,知道你與姜家的關系嗎?”
“我自到冀州,便用了化名,無人知曉。”
“那就好。”姜穆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自從确定了和姜家的結盟關系,邵歲頤和姜潼在一起的時間就變得多了起來。
隻不過姜家在立場一事上卻極其小心謹慎,就算表現出了對大皇子的一絲緩和,在衆人面前看來也隻是尊敬,兩人會面更是僅限于私下往來。
雅間内,一曲奏罷,邵歲頤贊歎不已,擡手示意下人将琴撤去。
“殿下不聽了?”姜潼問道。
“彈奏半天了,手疼嗎?”
“習琴之人已經習慣了的,無妨。”姜潼微微笑了笑。
他今日衣着不似往常總是深色,月白羽紗搭着水藍錦緞,玉铛綴了珍珠,仿佛冬日的一泓溫泉。來的時候穿着雪狐的披風,進了屋行動不便,便脫掉了。
看着他有些泛紅的指尖,邵歲頤叫人又在熏籠裡加了把炭。
“謝殿下。”姜潼十指交疊,左右相互摩挲了幾下。
如今邵歲頤雖然還不能太過用力,可到底是行動自如。她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想必姜相回家也會告訴你,大理寺少卿已經查清冀州知府徇私結黨、謀害皇室等事宜,不日奏報就會送到母皇案前。”
“流言也會不攻自破,還殿下清白。”
邵歲頤眉間微松。這是好事,可谷前的事還沒完。
雖說當初接下治水是有當做跳闆的意思在,可畢竟是一城百姓的生計。
“有殿下為她們掃清了障礙,工部的大人必定會盡職盡責,殿下不必擔憂。”
仿佛清楚邵歲頤心中所想,姜潼出言安慰道,邵歲頤看去,雙眸盡是柔和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