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月腳趾疼,回到宮中,吩咐人去找沈含英的下落,一面叫太醫來為他看傷。
準喜瞧了大呼小叫:“陛下,您這腳,是在崔大人屋裡傷的吧?哎喲,這都青了……”
李盛月不耐煩道:“好了閉嘴,吵得很。”
準喜歇聲兒。
太醫來為李盛月看過,沒傷到骨頭,不是大問題,留了藥時時擦,等幾日淤血化開便好。
李盛月支着腳讓人擦藥,外間有小狗嘤嘤嘤的哼叫。
他想起來昨日随口讓人弄兩隻狗來養的事。
賀千丞是條不忠的狗。
假狗。
真狗不會像他那樣裝模作樣,對給他吃喝的主人不忠。
他道:“去将狗抱來。”
不知道準喜去哪兒尋得,那兩隻狗倒是長得非常好,一隻黑鐵包金,一隻白灰毛的狼犬。
都隻有兩三個月大小。
那狼犬生得骨骼大些,奶呼呼一隻小崽子,嘤嘤叫着,三角尖耳豎立,嘴筒子偏長,身型也更偏瘦長些,一雙微微泛藍的眼睛水汪汪的,被抱到李盛月跟前嘤嘤哼着,一點兒沒狼的威風樣子。
李盛月捏捏它的耳朵,托着它的嘴巴說:“不要哼,有個狼的威風樣,朕以後喂你吃兩個人。”
宮人聽見這話吓得手抖,小狼犬卻不知道,還在嘤嘤嘤的哼唧,伸出舌頭要舔李盛月的手。
李盛月捏住它的嘴巴,擱在一邊,将另一隻四眼鐵包金抱過來擱在自己腿上。
這隻長得很敦實,胖乎乎毛茸茸的,四隻爪子也生得粗壯,嘴筒子不長,兩隻軟哒哒的耳朵垂着,不如那狼犬看起來帥氣威風,但生得很壯實可愛,像隻大毛團子。
許是因為它是狗,不是狼犬。
沒有狼那樣野性自傲的基因,毫不矜持。
被主人一抱,便毫不猶豫熱切的晃着身後的尾巴,吐着舌頭呼出熱氣,舔李盛月的掌心,往他懷裡撲。
李盛月握住它一隻爪子,嚯:“還是隻踏雪呢,這在哪裡尋得?倒是會辦差事,有賞。”
準喜依照李盛月的話吩咐下去,給了下頭尋狗的人賞錢。
李盛月道:“給你們取個名字,你便叫小忠,你叫小義。”
他指指那四眼鐵包金,又指指那灰毛狼犬。
鐵包金在李盛月懷裡得到了寵愛,尾巴搖的好不快活,小狼犬則貼在李盛月的腿邊,兩條腿坐下來,歪頭望着李盛月。
李盛月逗了會兒狼犬,尋沈含英的人回來。
沈含英本就被崔西陵帶走安置,本是當做人證保護着。
如今周家的事尚未解決,沈含英知道由崔西陵為他辦周家的事,滿心不甘恨憤。
他更希望能夠自己親手解決自己的仇人。
沈含英恨這些隻手遮天的世家,崔西陵更是鼎鼎有名的崔家出身,他自不會覺得崔西陵辦這事是為他洗刷怨屈。
對于小皇帝也毫無任何感激之情。
昏聩無能的皇帝,被世家拱衛上寶座的無用傀儡而已!
還不是世家要如何,便如何,那小皇帝還能真奈何得了他們不成?
沈含英被人帶進皇宮時,心思怨恨的情緒愈發濃烈,覺得這人間無情,這世道不公,想他沈家無數條人命,想周家在甯淮隻手遮天。
皇帝恐怕要他退步,放周家一馬。
若是對周家斬草除根,其餘世家必然會有所不滿。
那小皇帝能如何?當然是打壓沈含英這孤身最為劃算。
沈含英一路到了紫宸殿,被人帶到門口,宮人對裡面的人道:“陛下,沈公子帶到了。”
一道懶懶的嗓音傳來,含着點笑意,像石落翠泉,鳥鳴朝曦,叮咚輕響。
“帶進來,朕瞧瞧。”
沈含英愣了。
宮人轉向他,對他做出“請”的姿勢,由他走在前頭。
到了禦前,便恭恭敬敬行禮。
沈含英仇恨世家,但紮紮實實論起來,他也算世家出身。
自然是懂得規矩禮儀,低着頭不敢窺視天顔。
隻能看見小榻邊伸出的一隻腳,赤裸,膚色雪白,黛青色的經絡藏在薄薄的皮肉下,為白雪暈了點青山的顔色。
晾着那隻腳,是因為腳趾腫了,烏青一片,在這隻漂亮的腳掌上非常礙眼。
沈含英面無表情的想,真是活該。
這隻腳斷了才好,才能抵消他沈家無數人命的零星半毫。
他還聽見嘤嘤幼犬的動靜。
那是小皇帝嗓音帶笑的緣由。
李盛月捏着小忠的胖爪子,逗着小狗,道:“老師病了,無暇處理周家的事。你既然是沈家唯一的活口,内情比旁人清楚,辦起事來容易許多。去将老師沒辦完的事辦完吧,那數百人口死的怨,你該如何做便如何做,有人不服的,便将人名寫張單子送到朕案前來。”
李盛月懶得看他:“好了,下去吧。”
李盛月随手從桌上撿起支筆,丢給沈含英做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