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有鑰匙嗎，怎麼沒回去拿？”

陳妄沒說話。

因為不想去那個地方，不想回憶那場如天塌般的經曆，更不想面對那群對他指指點點，冷眼旁觀的人。

張俞當時被關起來了，隻是從别人口中聽到了慘狀，但不親身經曆，是沒有辦法理解陳妄那種被撕碎自尊的痛苦的。

隻知道，那是陳妄不願意提及的過往。

卻從來無法感同身受那份回憶的沉重。

怕他擔心，張俞趕緊說：“不過你放心，應該沒有人動。

我前兩天回老家的時候，看到那鎖上面積了厚厚一層灰，一看就是好多年沒人碰過了，再說了，你媽和我媽關系向來不錯，她要是回來過，我不可能不知道。”

陳妄點了點頭。

張俞：“你怎麼突然問起來這個？沈念老師問你了？”

“不是。”

陳妄搖頭：“老師送我的，丢了不太好。”

張俞看了眼陳妄，他雖然依舊神态自若，但張俞卻并不相信，如果真的是因為無名老師，他怎麼會拖到現在才想起來去拿，前些天沈念老師剛問過，他今天就來問，實在是可疑。

不過張俞覺得也不太可能，陳妄對沈念，也不像有那麼好的樣子。

“阿妄，你最近有空就回去拿一下吧…”

話是正常的，隻是張俞想到了什麼似的，面上表情僵滞了片刻。

不知是因為陳妄敏感還是因為張俞藏不住心事，他的心事向來是瞞不了陳妄的。

“怎麼了？”

“沒事…”

張俞笑着想打哈哈：“就是催你快點回去，等你拿回來了，借給我一下，我想拿去給我的女神看看。”

陳妄看着他，那雙眼睛黑的像看不見底：“到底怎麼了？”

空氣都靜默了。

“好了…”

張俞率先投降，不管過多久，陳妄那一雙眼睛盯着他看，他心裡還是有些發毛，隻能和盤托出：“我在我媽那裡聽到了些風言風語。”

“什麼？”

“說是過段時間那個人要回來一趟，你也知道，她後來不是又生了一個女兒嘛，現在女兒初三，成績算不上好，說是準備走藝術，她改嫁那個人條件算不上好，又帶了個兒子，你說，學藝術跟燒錢一樣，所以她應該是打了那個房子的主意。

你也知道，她之前搬走的時候，值錢的東西讓她帶的差不多了，她當時也找了這支筆，隻是真的被我藏起來了，後來又拿了支假的糊弄她。

如果房子真的被她賣了，你也進不去，就不太好了。

所以我讓你快點回去拿。”

陳妄面上沒有什麼波動，也沒說話，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張俞不知道是不是不該說這件事的，趕緊又說：“你要是不想回去，就把鑰匙給我，我去幫你拿。”

“不用”

陳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我下午正好要出趟門，回來的時候路過。”

張俞他媽媽從小就不想張俞跟他有過多的聯系，最近她又準備賣房子，如果真的讓張俞去幫他拿，被人看見了總是不好的。

他們家這趟渾水，陳妄不想張俞去蹚。

“那你……”

張俞還想再說什麼，配鑰匙的地方就已經到了，師傅笑着跟他們打招呼：“今天沒上課嗎小陳教授。”

陳妄淡笑着點頭。

張俞把鑰匙遞過去：“師傅，配把鑰匙。”

“好嘞。”

師傅接過去，在盒子裡翻翻找找，拿了把合适的出來。

陳妄盯着盒子開口：“配兩把吧。”

張俞不解：“配那麼多幹什麼？”

“備用。”

“哦。”

張俞是個閑不住的，看跟陳妄聊不起來，就把注意打到了師傅身上：“這旁邊是美術系的吧。”

師傅點了點頭：“對。”

“你們學校美術系學生這麼多呢？”

張俞扭頭看了一眼陳妄：“這可比我們當初上課的人多多了！”

“本來沒那麼多人的。”

師傅笑呵呵的：“說是今天來了個新的老師，人長得漂亮，大多都是好奇來看的。”

“現在這些年輕人啊。”

張俞啧啧了兩聲，有些老道的搖搖頭：“心思都不在學習上，你說老師漂亮有什麼用，帶好課才是真的呀。”

師傅笑了聲：“是呀，不過我聽說這位老師專業挺厲害的，也是個大名人，所以挺多人去看的。”

“大名人？！”

張俞突然反應過來，撞了一下陳妄：“說的是沈念老師？？？！”

師傅趕緊接話：“诶，好像是叫沈！”

“！！”

張俞感覺自己像個小醜，還在那笑别人，自己第一次見到沈念的模樣，又比這些學生好到哪裡去呢。

師傅是老手了，說話間，鑰匙就已經配好了，正巧下課的鈴聲也已經響了，樓下的人越來越多，張俞捏着那把新鑰匙，開心的合不攏嘴。

“我去你家試試新鑰匙吧，然後我們還可以跟沈念老師一起吃個飯。”

“你先回去吧，我下午還有事。”

張俞追問：“什麼事啊？你剛才說要出門，去哪裡？”

“……”

陳妄輕飄飄的看了眼張俞，張俞也意識到陳妄的耐心已經到達了極限，連忙識趣的點點頭：“好吧。”

張俞走後，陳妄仰頭，在樓梯口看到了沈念的身影，人來人往的，沈念身影卻總是最好撲捉。

他從不否認沈念漂亮，甚至有時候會覺得，這個人漂亮的有些不像話，他從前從來不覺得冰肌玉骨是這麼具象的一個詞彙。

她一路小跑，一副着急的模樣，面對同學打招呼卻還是禮貌應對。

今天太陽很好，陳妄不緊不慢的走在人流裡。

心裡默默倒數着。

“十”

路上有其他學院的學生跟他打招呼，陳妄學着她的模樣禮貌應對。

“九”

陳妄看見自己的影子慢慢在樹影斑駁間被拉長。

他看着影子，默念着：“八…七…六”

身後面有學生的聲音：“沈念老師好。”

“五”

沈念嗯了聲，聲線溫和：“你好。”

“四…”

他腳邊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三…”

兩個被拉長的影子慢慢重合。

“二…”

肩膀被人伸手拍了一下，“一”字落下，耳邊是她甜軟的聲線：“陳妄”

一回頭，撞進了她含着笑意，無比明亮的眼睛。

耳邊聲音漸弱，可陳妄還是聽見了一聲無比清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