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與,你能耐了?”陳康梅在電話裡大喊,“你敢退學?”
“媽,你知道,我跟那學校不合适。”莫知與淡淡道。
“什麼合适不合适?你千辛萬苦考上的,一句不合适你就退了。那你來告訴我什麼才合适?!!”陳康梅氣得猛喘氣,就差越過網線拽兒子的耳朵了。
“專業我不喜歡,學校我也融不進去。我不知道什麼才是合适的,但我知道這個不合适。”莫知與站在路邊,盯着手機裡的約車軟件,一直沒人接單。
他要約車去機場,但不知道是因為他倒黴還是怎麼地,快半個小時了還沒人接單。
“你個混蛋你要氣死我,你當初為了考上個好點的學校廢寝忘食,半夜了都還開着台燈在那刷題,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你現在考上了卻說退就退了,也不跟我們打個商量。”陳康梅使勁拍着莫海的肩膀,噼啪聲響得莫知與隔着手機都覺得疼。
莫知與在路邊蹲下,忽略旁人異樣的眼光:“沒什麼好商量的,後果我自己承擔,媽你也不用太生氣,仔細身體。”
陳康梅:“你承擔,你能承擔什麼?十九歲,高中文憑,你能承擔什麼?”
莫知與被問得沉默,想了好一會啥也沒說。
“你找工作誰要你?你會什麼?你有手藝有技能嗎?”
“莫知與,你做事不考慮後果的嗎?”
“我們就你一個兒子,從小花了那麼多心思在你身上,砸了那麼多錢培養你,結果你現在一句不合适就退了。你……你到底要我怎麼辦?我們十幾年來的努力全是狗咬自己的尾巴,在原地亂轉嗎?”陳康梅說着哽咽起來。
莫知與隔着電話,聽到他爸在安慰他媽。學校門口的公交站處擠滿了人,一有公交來人群就跟潮水似的往上湧。他站在公交站不遠處,很平靜地看着車流洶湧的馬路。
手機傳來提示聲,終于有人接單了。
他發了條消息讓司機快點,然後盯着手機屏幕說:“媽,對不起。”
電話挂了,莫知與扶着自己的行李箱站起來,蹲久了腦充血,他擡頭看着燦陽,隻覺得眼前眩暈到發黑。
退學不是頭腦一熱。他讀了一年,在大二開學前把學退了。這一年裡,他反反複複都是在思考自己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東西,以及如何承擔成年後的生活。
這一年是他心力交瘁的一年,比高三那年還痛苦。
那種感覺不知道怎麼形容。高中時覺得雖然考試多得要死,時間緊得要死,但總規對未來有着希望,即便是一些傻呵呵的希望。但現在卻不是,他沒有半點考入大學後輕松下來的想法,他隻覺得痛苦、無奈和困頓。
這簡直比讓他去死還煩躁,他每天都想找個人幹一架,但又沒理由打人,也不知道打誰。
操。
不就上了個自己不喜歡的學校和專業麼,折騰得自己好像被人戴了綠帽子似的。
反倒是現在把學退了後,他才感到終于喘上了一口氣,沒了大石壓胸口的感覺。
出租車來得倒是挺快,司機剛把車停穩,就嗖地下來幫他把行李箱台上了後備箱。
莫知與那打算自己擡的手又收了回去,很客氣地道了聲:“謝謝。”
暑假的尾聲,即便離開學還有幾天,但這附近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返校了,大中午的交通擠得不行。
十二點半的票,現在十點多,這裡到機場一個小時左右,差不多趕得及。莫知與想着,打開了手機,想再确認一下航班信息。
屏幕驟然發亮,智能亮度調節老是亂把亮度調到最高,差點沒把莫知與的眼睛亮瞎。
他默默滑下調控面闆,把亮度調低。還沒打開航班頁面,微信就蹦出來一條信息,是老媽發來的。
“你下半年别回來了,過年再回吧!”
很簡單的一句話,莫知與的手卻一緊,摁到了熄屏鍵。
屏幕暗了下去,莫知與盯着黑屏,在那裡看到了黑眼圈耷拉的自己。雖然沒有明說,但莫知與知道,老媽怕丢人。
畢竟當初考上這個學校的時候,老媽高興地當晚就定了個極貴的大包廂,請了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去參加他的升學宴,他現在都還記得那天喝得紅光滿面的老爸和笑了一天也不嫌累的老媽,以及各大親戚左鄰右舍投過來的欽羨的目光。
他呼着氣,把背靠在了椅背上。其實即便老媽不說,他下半年也不打算回去了。但老媽親口說出了這句話,雖然是錯在自己,可他還是覺得有點,嗯,揪心。
真他媽矯情矛盾。
他再次打開微信,想要回複信息,消息框裡的字還沒打完,信息聲又一“叮”,老媽給他轉了筆賬,五千塊。
老媽:你既然那麼硬氣退了學,那下半年你的生活費自己解決,我隻能給你最後五千塊,其他的别再問我要。
看來被氣得不輕,也是,他要是他兒子,估計腿都給他打折了,看看他是氣硬還是腿硬。
但不管氣硬還是腿硬,他現在的錢包不硬,莫知與在心裡鄙視了八百遍自己,然後點開了接收。
他看着輸了一大堆内容的消息框,擡起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它們全都删掉,最後隻說了句:謝謝媽。
去機場的路上一路紅燈,就在莫知與以為趕不上了的時候,司機竟然踩着油門連超好幾輛車,比他還急地趕到了機場。
還沒等車停穩,司機大叔就轉身下車,猛地從後備箱擡下他的行李箱,甚至還幫忙把拉杆拉了出來,塞到他手裡,說:“快去吧小夥子,你說的登機時間應該還趕得及。”
莫知與朝他一笑,說:“謝謝大叔。”
廣州的夏天熱得驚奇,這幾天因為是返校高峰,機場裡的人流并不少,即便裡面有空調,莫知與還是出了不少汗。
但好在趕緊趕慢,他還是在最後一刻成功趕上了飛機。
廣州到南京的時間不長,兩個多小時他眯一眯眼睛就到了。但上了飛機之後,他卻怎麼也眯不着。因為買的是廉價航班,飛機上的體驗感并不好,隔壁座的大叔沒坐五分鐘就打了三個哈欠,滿嘴的黃牙臭氣熏了他一臉。還動不動就脫開鞋來扣腳,扣完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一擦。再繼續架着手睡覺。
他沒什麼表情地看了眼邊睡覺邊咂嘴的大叔,然後默默從口袋了掏了個口罩出來戴上。
除此以外,飛機上還算安靜,沒有遇到吵鬧的小孩。隻是偶爾會有空姐偶爾來推銷一些零食,特别是安安靜靜的時候,空姐那聲音格外響亮,簡直打破了莫知與對空姐的印象。
莫知與頭靠着窗,眼睛盯着外面的天空和腳下的城市,這種飛機飛的高度一般都不是很高,機體引擎也更吵,座位也更窄。但沒辦法,架不住它便宜,一分錢一分貨。
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在莫知與那瞪眼發呆的空隙裡過去了,莫知與扯了扯口罩,盡量不挨着身邊的大叔,特别是他的手,等大叔走到了人流的前邊,他才緩緩把架子上的背包拿下來準備下飛機。
機場裡的旅客比廣州那邊的隻多不少,莫知與拖着行李箱出了機場,才發現外面的天異常的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比廣州那邊還熱。
一股熱風吹過,莫知與被吹得暈乎,覺得自己都要中暑了。打開手機看天氣,竟然飙到了三十八度,那地表溫度至少四十度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