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淼回過神,視線不經意垂落,注意到她與呂南秋不知何時竟十指扣到一處。
她怔了下,隻覺得小臂往下直到手心處一陣發麻,還有點僵硬。
不知道該收回還是怎樣,就這麼握着嗎?
“習武是習武,真上戰場了,我那時拿刀的手都在顫抖。”呂南秋輕聲自嘲說,“演練與實戰終究是兩個世界。”
話音落下,他悄悄松開了手,白淼淼跟着松了口氣,收回手放在身前。
呂南秋說了許多過往,白淼淼回憶片刻,便也坦白說:“你救我那年,我不巧被一幫不分青紅皂白的捉妖人圍攻,那次僥幸死裡逃生。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恐怕會凍死在冰天雪地。”
“你那麼厲害,也會死嗎?”呂南秋詫異道。
“當然了。”白淼淼坦然說,“我不過是比你壽數長些,但也是會老會死的。”
呂南秋笑着打量她:“可你在我眼中總是我第一次見你的模樣,很好看。”
“你這人類實在有趣,你才見我幾次面?”白淼淼不由吃吃笑了,“連同那時,加上你在我竹園養傷的日子,我們也不過……”
白淼淼掐指算着,就聽呂南秋輕聲說:“到今日,我們見了153次。”
“诶?”白淼淼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每一次見面,我都記得。”呂南秋說,“我為你養傷是90天,在竹園裡叨擾你58天,分開後這是你第5次來見我。”
白淼淼握着手,手心浸出汗,聲音發緊,絞盡腦汁擠出一句話,“你倒是記得挺清楚。”
“你與我的每次見面,于我而言都是恩賜。”呂南秋望着她,眼睛明亮真誠,很快便浮起一點哀傷,“我怕你下次心血來潮見我,我就老了,亦或者死了。”
白淼淼有一瞬驚慌,意識到他想繼續說些什麼,眼神便不自在地躲閃開,急匆匆起身,又着急忙慌落下一句話,“你休息吧,我該走了。”
人便從呂南秋眼前消失的不着痕迹。
呂南秋落寞地撐起身子站起,坐到了她原本坐着的位置。
白淼淼走的匆忙,大氅孤零零掉落在位置上,呂南秋将大氅抱在懷裡緩緩躺下。
***
白淼淼在竹園躲了好幾日,心裡撓癢癢似的,想去見他又不敢去見他,最後還是沒忍住去見他了。
呂南秋正在與人說事,白淼淼便站在他身後。
貓有許多好奇,好奇地惦着腳尖去看他桌上的書信,看了會兒,表情不由變得嚴肅。
待人都退出去,白淼淼才出現在呂南秋面前,後者一點也不驚訝。
他早就習慣了她突然出現,每日最期待的也是她會不會突然出現。
呂南秋轉身去取大氅,兜頭罩下,溫柔道:“姑娘常在南方,大抵不知北方寒冷,穿的略顯單薄了。”
白淼淼捏着緞面帶子,錯愕裡染上幾分笑意,“這是女孩子的大氅。”
“嗯,我特意叫人做了放屋裡。”呂南秋輕聲回道,耳尖微紅,說完便躲去忙别的事。
白淼淼嘴角彎起,心情很好,方才看到的,令她表情嚴肅的事情便被抛出腦後。
白日是貓,夜裡是人。
白淼淼不走,呂南秋也不趕。
兩人默契的再沒提起過那日的事,白淼淼就理直氣壯地賴了下來,如此也就有了許多時間可以去了解他。
北境很艱難,戰事膠着糧草不濟是一部分,長安那裡的争權奪利才是根本,呂南秋在前方隻是苦苦支持。
長安的老皇帝昏聩,縱然有鎮國公在長安斡旋,皇家對呂家也是提防。
皇家以武将出身,趁亂時揭竿而起,便也怕同為武将出身的呂家反了。
呂家處境艱難,呂南秋處境艱難。
白淼淼為呂南秋把脈,他的身體因着上次瀕死,強中帶虛,原本是要好好将養,但他卻匆匆趕回又日日操勞。
一日日中藥灌下去,是養着也是吊着他的性命。
白淼淼心裡湧起煩躁,沒好氣地收回手,“你自己不愛惜身體,再沒人可以幫你愛惜。”
呂南秋心虛,讨好地笑着,小心翼翼的說:“你開的藥我都好好喝了。”
白淼淼漫不經心地撩了下眼皮:“難道不該嗎?”
她說話像是上了火藥,呂南秋就隻是笑,低低道:“你若覺得軍中待的悶了,我帶你去逛逛鎮上,好不好?”
白淼淼不搭話。
呂南秋輕聲說:“你這些日子心事重重。是想家了嗎?如果想家,就回去看看,待我這處戰事平了,換我去豫章見你。”
說到戰事,白淼淼心裡就更是氣,身子一轉以後背對他。
想了想這氣不能悶在心裡,片刻後又轉向他,挖苦說:“你以為人人是你,苦守北境?他們都隻想着如何權衡這場戰事,讓利益最大化。”
呂南秋表情僵住,反駁的話遲遲說不出口,半晌接道:“那過幾日我帶你去踏春,好不好?北境的春來的晚,但很好看,我們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三個字被他說的輕柔極了,白淼淼心裡跟着柔軟,一時有些暈頭轉向,竟覺得是不是方才話重了?
那些不是她的事,她不該管的太寬。
呂南秋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軍,他該有抉擇。
“你們那些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白淼淼歎了口氣,“我隻要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