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師傅這個身份的人,白淼淼自認很有一套,恭敬有佳加适當的撒嬌等于輕松拿捏。
如果放在從前,白淼淼一定是對黃暮雲恭恭敬敬保持距離,但今日不同往日啊。
距離是要保持的,關系是要拉進的。
兩人有說得清但道不明的淵源,以至于黃暮雲會抹掉那段記憶。
他有所掩飾,但感情卻不會騙人,他對她的愧疚是真的。
哪怕是一點點愧疚,白淼淼都要将它放大,放大到為她所用。
什麼單純要收徒,什麼‘這世間萬事萬物都講究個緣分。’她是一概不信。
她隻信萬事萬物背後都有因,有因有果,她倒要看看黃暮雲究竟打着什麼主意。
白淼淼朝他晃晃可樂:“師傅,看不出你也挺與時俱進的。”
黃暮雲笑笑,這都是他這些日子補的課的結果。在這之前,他其實也閉關了許久,無覺無識也就不會太過想念。
“你喜歡吃就好。”他道。
人走到一邊,手一揮,一套帶茶具的桌椅就出現在兩人眼前。
黃暮雲不疾不徐坐下,慢悠悠煮茶,間隙擡眼就瞧見白淼淼的玉墜露在外面,那模樣和他記憶裡的分毫不差。
他心裡酸澀,若無其事的試探道:“怎麼想着帶平安扣了?”
白淼淼垂頭,這才發現玉墜不知何時被扯出來了,她收起玉墜放回衣服裡,笑道:“呂南秋送的呀,朋友送的當然要戴着,以示珍重。”
她打量黃暮雲,思索片刻,很是狡黠地用了疑問句:“大約是物歸原主了?”
茶煮好,黃暮雲從容低頭倒茶,飲茶時掩飾性揮手,幾盤精緻糕點出現在了茶案上。
沒鬼才怪。
白淼淼若有所思地笑笑,也就沒繼續方才的話題。
“這煮茶的水是我舊年去祁連山采下,口味清冽微微甜,你不妨嘗嘗?”
說話時,黃暮雲擡手邀白淼淼坐下品嘗。
白淼淼挑挑眉,提着金拱門套餐在他對面坐下,好整以暇地喝着她的冰可樂,一點也沒有要來一杯的意思。
黃暮雲笑笑,兀自推了盞清水到她眼前,并無一定要她飲的說辭。
透着古韻的木雕桌子,左邊黃暮雲的茶與點心,右邊白淼淼的金拱門套餐。
白淼淼看着看着,不由笑了。
黃暮雲詫異:“笑什麼?”
“我們這也算是古典與現代的直觀視覺沖擊了。”白淼淼回道,眼神示意他看桌上。
黃暮雲打量片刻,便也笑了,想了想又說:“我今日的打扮也的确是古闆了。”
“倒也還好,我看街上有許多穿漢服的小姐姐小哥哥,他們也很好看呢。”白淼淼笑說,“你這樣才不顯得異類,反而真的以為你在出什麼仙風道骨的角色。”
黃暮雲眼裡閃過疑惑,低頭飲茶沒追問什麼叫‘你在出什麼仙風道骨的角色’,大抵又是他不懂的,但現代人很喜歡的東西。
他似乎是與時代脫軌太久了。
片刻後,黃暮雲道:“看見你很好的融入到他們,我很開心。”
白淼淼笑吟吟的說:“那師傅呢?你還沒融入嗎?”
黃暮雲沉思片刻:“融入了。”
但又好像沒有完全融入,白淼淼想,她笑了下,将話題引到方才,閑話道:“我做你的徒弟要吃苦,那師傅做徒弟時是什麼樣子呢?從前做徒弟和現在做徒弟有什麼區别嗎?”
黃暮雲靜靜看她片刻,緩聲說:“我還從未向誰坦露過從前。”
“那徒兒就是第一個喽。”白淼淼笑說,“感到很榮幸呢。”
記憶之境裡,黃暮雲隻出現了一點點,如果能從當事人口中知道些舊事,一是方便補足信息,二是或許對推演整個故事有幫助。
白淼淼端正做好,滿臉期待地望着黃暮雲。
這姿态大有,他如果不開口,她就能一直這樣真誠的看着他,直到他忍不住全盤托出。
好在,黃暮雲沒讓她等那麼久。
“斬妖弟子大多是孤兒,我也是。我自幼長在斬妖,到15歲離開師門,獨自在江湖闖蕩。”
“那師傅一定很厲害,所以才能獨自闖蕩江湖。”白淼淼吹捧說。
黃暮雲搖搖頭,口吻坦蕩,笑說:“斬妖弟子衆多,唯有最強者才能獲得師傅青睐,而我資質愚鈍,時常被師兄弟們呼來喝去,師傅大約是不記得我這号人。”
這身世與她的倒是重疊,不過她是精怪,天生地養,無父無母。
白淼淼錯愕又同情地掃他一眼,緊接着埋頭啃雞腿,很好地遮掩了方才的情緒。
與黃暮雲相比,她的那位師傅真的是很好很好了。
空青派開山祖師叫方益善,也就是她的師傅。
師傅待她極好,從小就帶她在身邊悉心教導,這是所有師兄妹師姐弟裡的獨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