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喜歡”這個字眼從池淮穆嘴裡吐出來的時候,溫錦年的第一反應是“為什麼”。
為什麼喜歡他。
為什麼喜歡的是他。
所以,在最無措的時候,他近乎不可置信地問了句:“什麼?”
可答案沒有變。
“喜歡你。”
對方沒有不耐煩,而是很慢地重複了一遍那三個令他臉紅耳熱的字眼。
喜歡他?
為什麼?
溫錦年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自然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張了嘴又閉上,最後,卻隻是無聲地垂下了眼睑。
溫錦年其實很想問,這是認真的,還是一時興起?
他沒有問。
但池淮穆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下一秒,他的聲音再次輕輕地響了起來:“是真的,我…很認真地在喜歡你。”
“我沒什麼經驗。怎麼追你,怎麼談戀愛,怎麼對你好……這些我都不太會,”池淮穆彎着眼睛笑了一下,仍然說得很小聲,“但是……我都會去學。”
“你可以哭,可以耍賴,可以鬧脾氣,也可以撒嬌。我說過了,你在我這裡……永遠擁有獨一無二的特權。”
溫錦年抿着唇,下意識避開了池淮穆的目光。
“如果你實在不适應……當朋友也可以,”半晌,池淮穆又接上了剛剛沒說完的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不會強迫我喜歡的人去做任何一件他不喜歡的事。”
“但我會一直等,”他道,“等一個光明正大愛你的機會。”
最後一縷光也消失殆盡。
留在天邊的,僅剩紫粉色的晚霞。
溫錦年怔着,隻是聽着那一句句話在腦子裡繞。繞來繞去,循環往複,讓對方看起來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池淮穆臉上的表情很認真。溫錦年相信,在這種事情上,他不會随便和自己開玩笑。
但是同樣的,溫錦年也不想以一種開玩笑的态度,去回答他這個問題。
“喜歡”和“不喜歡”,就像小時候那個“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的問題一樣,對溫錦年而言,它是不能立刻得出答案的。
“……池同學。”
溫錦年低着頭,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了他的名字,卻仍然隻是看着搭在衣擺的手不自然地扯着那一角布料。
字堵在嘴裡,被他艱難地往外擠,就連聲音都顯得那麼陌生。
“謝謝你,願意和我說這麼多……”
“但我想,再考慮一下。”
勉強擠出了兩句後,溫錦年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半分鐘後,面前的人終于重新動起來。
“好,”池淮穆貌似是微微彎了腰,因為溫錦年能感覺到,他的聲音又近了一點,“那,我們先去吃飯?”
“今天我媽沒做我的飯。”他又補充道。
溫錦年總覺得,池淮穆有時的解釋補充很多餘。
他明明知道,他說什麼,自己都會同意的。
“好,”溫錦年終于鼓起勇氣擡了頭,卻還是沒敢看他的眼睛,而是偏過去看門外,有點沒話找話說,“今天好像……有點太晚了。”
“嗯,”池淮穆像是有點歉意,“抱歉,讓你餓着聽我說這些。”
溫錦年沒再接話。
因為他早已趁着自己接上話之前,背着書包,近乎落荒而逃地沖在了前面。
吃飯的地點是随機挑的一個面館,沒什麼商量,幾乎是一個眼神,兩人就已十分默契地一起邁入了大門。
池淮穆手裡拿着菜單,卻還是第一時間詢問旁邊的人:“你想吃什麼?”
溫錦年正在看手機。聽到這句話,他也懶得去挑,幹脆就道:“和你一樣的就行。”
池淮穆應了。等他把菜單交給了服務員,才過來和溫錦年搭話:“看什麼?”
“業主群消息…”溫錦年盯着那條又白又長的消息條,邊看邊蹙眉,“就樓道停電這麼點事,怎麼說了這麼長……”
池淮穆耐心地等他看完:“今晚樓道停電?”
“嗯,”面端上來了,溫錦年把手機鎖上,在旁邊順手拿了雙筷子遞過去,“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家不停電。”
池淮穆嗯了聲。他默默地夾了兩筷子面,又出聲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溫錦年正在處理碗裡的大塊番茄。他呆呆地擡起頭,腮幫子被塞得鼓起來,連說話都費勁:“就兩步路……”
“你不是害怕。”
陳述句。
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講的。
面館人不多,周圍人坐得稀稀拉拉,吃得很安靜。放眼過去,唯有他們這一桌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一想起剛剛那一番話,再結合當下池淮穆靠得過近的距離,溫錦年身體一僵,下意識地就要往角落裡縮。
或者,他其實想說,自己可以打手電筒。
可他沒有這麼做,更沒有這麼說。
溫錦年扒拉了兩下碗裡的煎蛋,半晌才壓低聲音,像說悄悄話一樣回複過去:“好。”
池淮穆彎着眼,往他碗裡夾了塊牛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