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林漾小姐是嗎?”
整潔明亮的私人診所休息室裡,一個笑容甜美的女孩熱情道,聞言林漾收回思緒點了點頭。
“好的,請跟我來,付醫生的辦公室在這邊。”
女接待員領着林漾進入了電梯,林漾似在思考着什麼,站在角落裡望着不斷攀升的數字一言不發,很快電梯升上了十九層。
出了電梯向左走了大約一分鐘,接待員才終于停下,在一間門上敲了敲才扭開門把手,對林漾露出一個标準微笑後離開了。
林漾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沒有馬上進去,而是擡頭看向房門前的銘牌上規整的印刷體:心理治療師.付澤春。
付澤春,紅尾樹市最好的心理治療師。
上一次治療,付醫生拒絕了林漾催眠的請求,建議林漾回去好好休息一個星期後再來,但林漾沒有遵守約定,這次預約距離上一次治療僅過了三天。
林漾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她發現身邊,或愛自己、或讨厭自己的人,無一例外都對她隐瞞了一些事情。
而午夜夢回,真假參半的夢境裡許多聲音不斷呼喚着她的名字。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纏繞在她身上不斷收緊的藤蔓,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四天前的傍晚。
從醫院回來的林漾緩緩推着自行車拐上了鎮子裡的小坡,視線剛冒出鎮子的地面時,便看到了江渝的身影。
想到和戚洋的約定,林漾迅速将自行車停在小賣部門口跟了上去,想趁機和江渝聊聊這件事。
可剛拐入小巷,林漾便看到了江渝和阿玲、阿芳三人結伴的身影,她們雖然認識,可并不熟悉,結伴走這種幾十年都沒人走的偏僻小巷更是可疑。
于是林漾下意識将嘴邊的呼喊咽了下去,放輕腳步,不遠不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們。
不知走了多遠,淺薄的煙紫色雲層幾乎完全蓋過橙金色的天空時,她們停了下來,于是林漾聽到了她們那段奇怪的對話。
林漾不知道她們對話裡的「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如何用她來威脅阿玲和阿芳,讓她們心甘情願給錢的。
她隻知道她們是為了保護她。
可她們也騙了她。
林漾知道她必須找回自己的記憶,否則一無所知的她永遠都需要她們保護她。
門把手咔嚓轉動,林漾走了進去,在醫生的對面坐下。
付醫生見她來了沒太意外,可還是提醒說,“你确定今天要進行催眠嗎?”
“如果是以尋常心理疏導為目的的淺層催眠,對人的身心健康是有一定的調節作用的。”
“但如果是想要挖掘因外力創傷或心理創傷導緻的記憶丢失,是很耗費精力的事。尤其是心理創傷,不論對你的精神還是心理,傷害都非常大。”
如果是在之前,林漾或許可以肯定自己的失憶是由于外傷導緻的,可在知道或許她曾有一個朋友離世,林漾就不那麼确定了。
但如果那個朋友的離世對她打擊那麼大,需要用遺忘來撫平心裡的創傷的話,那麼那個人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
可她卻忘了那個人,想到這,林漾心頭突然一陣錐心的痛……
空落落的、又很委屈。
她的記憶替她忘掉了這一切,卻又抹消不去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感受。
每當林漾試圖想起那個人,她的心就變得好難受好難受。
喜悅、生氣、痛苦、思念……那些可能曾經和那人共有的情緒在她心間不斷跳躍,玩弄着她。
無林漾怎麼努力回想,都想不起那個人的樣子、那個人的名字,想不起和那個人有關的記憶。
那感覺,就像是她被抛棄了。
“付醫生,當在乎我的人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我時,我會覺得很感動很暖,無論他們用的是什麼方式。”
“可當我發現連我的記憶都在欺騙我的時候,我覺得很迷茫,我看不到自己的過去,面對未知我無法做出正确的判斷。”
林漾面色平靜,語氣如常,眼底卻掠過一絲痛苦。
“我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看着林漾堅定不移的目光,沉默半晌的付醫生歎了口氣,妥協了。
付春澤接過林漾帶來的相機,安排她躺在椅子上,為了防止一會兒時間回溯過程中林漾情緒陷入,将火車設為了安全詞。
當林漾在時間回溯的過程中聽到這個詞,就代表回溯中斷,她必須馬上醒來。
“現在放空你的大腦,緩慢地調整你的呼吸,将那些堆積在你腦海中的問題全部抛開……”
在機械挂鐘有序的滴答聲和付醫生不疾不徐的溫和聲線下,林漾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像是犯了春困,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顫。
“如果感覺到疲憊,就緩緩閉上雙眼,尋找一個讓你放松的地方坐下來休息。”沈澤春輕聲問,“你覺得這兒怎麼樣?”
“不怎麼樣。”雙眸緊閉的林漾頓了頓,想要給付醫生描述自己看到的場景,“我好像在海裡,海浪很兇……”
沈澤春聽了林漾的描述皺了皺眉,時間回溯中由于治療師的語言引導,最初見到的場景一般不會非常激烈。
多是見到如草地、常去的街道、熟悉的房間或者遊樂場之類較為緩和的地方。
一進去就看到洶湧的海浪,說明她的潛意識與她遺失的記憶在做對抗,這種情況下要找回記憶是很困難的。
“現在看看你的四周,或許你的朋友在遠方等着你,她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蔚藍的天空飄浮着松軟潔白的雲朵,朝你揮了揮手,你站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