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揭發她,可、可我做不到,之後蔡蓉有所察覺和我攤了牌,她求我不要報警,我心軟答應了她。”
“可她後來變得暴躁易怒,經常傷人又傷害自己。”
“後來有一天她跟我說她想死,求我殺了她,因為她信仰的教義不接受自殺行為,那是有罪的。”
“我沒答應,我下不去手……”
棠聞聲淚流滿面。
“那之後她看我的目光變得仇視。終于有一天她逼我吃藥,她不相信我,總覺得我總有一天會告發她,所以我不殺了她,她就要殺了我。”
“阿吉知道她不是她的生母之後一定會離開她,不會贍養她,與其這樣還不如從阿吉身上榨幹最後的價值……我突然想起蔡蓉之前這麼跟我說。”
“那一刻我失去理智!”
棠聞聲雙眼通紅,他面目猙獰地捶打着桌子,法官忍不住讓警衛去穩定他的情緒。
“她說得對,我怎麼可能不恨她?阿吉死後,我對她的厭惡與日俱增,我沒有原諒過她!她應該為阿吉的死付出代價!”
“我一刀一刀砍在她身上,想着她為了那一點保險金殺了阿吉……我……我、我就想知道砍幾刀她才能悔過……”
在棠聞聲的叙述裡,他殺了蔡蓉之後本來就是想自首的,但一想到蔡蓉殺了棠青吉換取保險金,他就想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她,安慰棠青吉的在天之靈。
叙述完蔡蓉的惡行,和他殺害蔡蓉的真正原因後,棠聞聲沉默良久,完全恢複情緒後才緩緩開口。
“當然,我沒有在為自己開脫,知道蔡蓉謀殺了阿吉,我内心無時無刻不在掙紮着。”
“對我來說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死後,背後的真相再也無法重見天日。”
“我現在不将蔡蓉的惡行說出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女兒的靈魂永遠不會安息,我死了,我也沒有辦法面對我的女兒。”
“我選擇将這件事說出來,是因為我受夠了媒體将蔡蓉塑造成一個無辜的受害者!這對我的女兒不公平!我罪大惡極!罪該萬死!她蔡蓉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她罪有應得!”
話及至此,棠聞聲一度又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棠聞聲此番話的信息量太大,法官宣布休庭,一方面是檢驗辯護律師所提交證據的真僞,一方面是讨論是否推翻此前給棠聞聲的量刑。
休庭的時間不長,可被包圍在周圍人的讨論聲中,于林漾來說每一分鐘都很煎熬。
“其實他也是被逼急了,要是有人殺了你女兒還要殺你,擱誰誰不瘋?”
被逼急了?他明明選擇包庇她!
“抛開别的不說,他算得上是個好父親,不論怎樣也是為自己女兒報仇了,是條漢子。”
好父親?報仇?
“死刑會不會太重了?他也算正當防衛吧。”
重嗎?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防衛過當了,算是謀殺,不過如果真的判了死刑,那法律也太沒人情味了。”
要對他講人情味嗎?
最後如旁聽席大部分人所期盼的那樣,綜合考慮下,棠聞聲的死刑改為死緩。
大家舒了口氣,覺得暢快,林漾卻覺得渾身冰冷、血液逆流。
死刑變成了死緩。
那死緩之後呢?會不會最後變成無期徒刑。
甚至棠聞聲在監獄再表現得好些,也許過不了多久他還可以假釋出獄。
棠聞聲在當初蔡蓉計劃謀殺他們養女棠青吉的時候,究竟扮演着怎樣的角色?真的如他所說對此一概不知,是在後來無意發現枕邊人夢中呓語才意識到棠青吉的死不簡單。
在沒有好好保護養女的自責和愧疚、以及害怕蔡蓉用同樣手法殺害自己的惶惶不可終日的心情下精神恍惚,才失手殺害蔡蓉的嗎?
那份巨額保險金,真的是因為蔡蓉當初為了不惹人懷疑,而同時給全家人每人都買了一份,最終害人害己?
可為什麼保險金的最終受益人都是兩個孩子?棠青吉以及她的弟弟棠堂?
這違背了常理,就好像兩個大人知道自己一定會出意外一樣。
如果非要解釋,那當然也可以找到理由,說是棠聞聲和蔡蓉擔心自己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孩子沒人照顧,
可就是到棠堂成年,他們兩人都還正值壯年。
那麼他們對自己會出意外的擔心來自于哪裡?
林漾的腦海中出現了這樣的聯想。
首先,當棠青吉出意外的時候,棠堂還沒有成年,保險就必然由棠聞聲和蔡蓉管理;而同樣蔡蓉被棠聞聲分屍後,棠聞聲假意報警,由于失蹤到不了一定期限,根本無法認定,然後領取保險金,他隻能铤而走險,讓蔡蓉的屍體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同樣,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棠聞聲不會被查出,這時候隻等風頭一過,他就可以拿着蔡蓉的保險金過逍遙日子了。
林漾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思想有些黑暗,可這難道沒有道理嗎?
最後法官象征性詢問有沒有人對這個決議有沒有異議,大家都知道這句話一般就是走個過場,就算真的有疑惑也不會在這兒提,怕被人針對報複。
因此旁聽席上的大部分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發出悉悉索索的響動了。
“法官大人,我有疑問。”
“被告聲稱自己是在與死者争執的過程中一時沖動,失手殺死了死者,之後決定僞造死者死因騙取保險金,以報複死者為保險金殺害了自己的女兒。”
“什麼樣的人有這樣的心理素質,殺了自己的妻子後,不僅分了好幾個地點抛屍,還敢去領保險金?”
“因此我質疑被告這場庭審話語的可信度。”
“希望法官大人維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