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嗎?”邵哲目光深沉。
林漾沉默許久,緩了很久才緩過勁來,她聽不得這種。
在她看來這種問題就像總有人問女子為什麼要逃不直接離婚,可她去到民政局人家告訴她離婚有冷靜期,回到家裡夫家說想想孩子,回報給她的是更嚴重的毆打。
要問她為什麼要殺了她的丈夫不報警,可她隻是想活下去,在暴怒面前哀求隻不過是武力的滋養品。
她們好像無路可走,隻能低頭妥協,被世界的洪流裹挾前進。
可女人不是生來就是别人的妻子、母親,她首先是她自己,一個獨立的、擁有健全人格的人。
她可以熱情奔放、柔情似水、明媚美麗,也可以淡泊甯靜、與世無争,有着肆意的人生,委曲求全本不該是她的模樣。
難道是她們不想好好生活嗎?
可為什麼總有人要叫她屈服,活成他們想要的模樣?
換做現在這個情況也是一樣的,任何人在擁有任何一種社會身份前,他或她都首先作為一個自然人而存在。
可以以自己喜歡且沒有傷害他人的方式存在,而不應被批判。
人與人之間該是平等的。
卻總有人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給别人劃定三六九等,規劃好人生路線。
一旦偏航,讓他們看不順眼了,便要開着一輛載滿唾沫的火車将人碾死。
林漾說不出話來,像是有團氣壓在她的胸口,一些洶湧的情緒堵在她的喉嚨。
林漾握住棠青吉的手,沈嘉文她們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也很快趕來。
“你所謂的關系是指什麼?”林漾反問,“認為這是錯的理由,無外乎是因為同性戀生不出小孩,還有家庭的阻力和社會的目光,父母可能不理解,會反對。”
“但這些問題,在尋常的異性戀之中同樣會有,也許他們的父母對他們另一方不滿意、也許他們之間的财富、相貌、能力不相匹配,都會有人站出來橫加指責。”
林漾從容不亂,但氣勢絲毫不弱,像個無往不利的戰士。
“但因為大環境裡他們的比例比較多,所以你們不會覺得這樣的結合有什麼不對,不覺得别人反對的聲音有什麼,隻覺得你們是在為他們好,是在為他們挑選更好的伴侶、未來,覺得你們能夠成為他人生活中的導師;所以當有人站出來反對同性戀的時候,你們認為是世界的聲音,盲目地跟從、指責,當看到有人靠近他們,你們就将他們視為異類,認為正确的方向隻掌握在你們手中,一切偏離你們的行動都該打上異類的标簽。”
“可二者之間的差别是什麼?不過就是局外人心中無足輕重的成見,實際上你們對二者做出的事沒有分别,隻會妄加評判。”
“而且人不是生育的工具,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自由,就算是異性戀也有丁克吧?”
林漾頓了頓。
“什麼又是對呢?”
“強調同性之間才是最純潔的愛,是超脫世俗的愛嗎?”林漾說,“我從不認為異性之間沒有,也不認為這是大勢所趨。”
“沒有人會因為别人喜歡上一個人就喜歡上那個人,人與人之間的愛,不像對待物品一樣可以随意轉移傳遞。”
“因此我不明白你們口中的對錯的定義,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們雖然有和人一樣的生理結構,但思維比單細胞生物還要簡單。”
林漾一語結束,沈嘉文她們忍不住捂着嘴巴竊笑起來,悄悄對她豎起大拇指。
隻有棠青吉不分場合鼓起掌來。
陳令安沒說話,邵哲沉默不語。
“诶不是,你什麼意思?”一人急道。
“沒什麼意思,你問什麼我答什麼而已。”
林漾目光轉向那人,語氣沉沉。
“不過你有什麼一件事說對了,我爸媽生我下來就是個錯誤。”
幾個男生被林漾的眼神吓到,沈嘉文她們也有些擔心她的狀态,幸而林漾笑了笑,朝他們投去個不屑挑釁的目光。
“因為會遇到你們這種多管閑事的人。”
“什麼叫多管閑事?你們在擾亂社會風俗诶,多少人都是被你們帶壞的。”
“你們知不知道同性戀的小孩也會是同性戀啊?你們就算以後要變回來,你們的孩子也帶着同性戀的基因。”
“而且你說這麼多有什麼用,一堆廢話,一點專業性都沒有,專家說了就是因為你們生育率才這麼低,經濟才下行的好嗎?”
“嗬、專家……”
沈嘉文下意識嗤笑一聲,反應過來不該這麼明目張膽又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生育率低不見你安個子宮生?”
“專業性?你要專業是吧?”付春澤揚起眉毛豎起食指點了點嘴唇,這是她思考時的經典動作。
她一本正經,“哲學知道吧。”
“哲學?”
“哲學。”付春澤重複道。
以免這群人不知道,沈嘉文幫他們提問,“馬老師主義哲學。”
“差不多。”付春澤點點頭說,“馬老師主義哲學是利用階級矛盾辯證社會變遷,哲學就更宏觀了。”
付春澤想了想。
“比如,你們想知道的同性戀這個問題,它一直都是具有争議性的話題,千百年來一直存在着,不論是古代名人的風流韻事、近代或支持或反對的呼聲,大家應該多少都聽得到一點。”
“其中史上規模最大、聲勢最浩蕩的一次反同性戀活動出現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一個歐洲大國,當時的同性戀行為甚至被寫入法律入罪,他們認為同性戀無法延續高等人種基因,是違背社會倫理秩序,是反社會、反人類的。”
付春澤沉着冷靜,有條不紊的梳理自己的觀點,與平日裡吊兒郎當的自己大相徑庭。
“但就我以馬老師主義哲學思維看來,當時提出該觀點的人,出發點并不是什麼所謂的維護社會倫理秩序,存續人類文明,而是為了鞏固統治。”
“集中營、毒氣室、絞刑架、焚屍爐……這些慘無人道的罪行,每一項都更反人類、反社會,在人類曆史長河中刻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從這些就可以看出,他們在乎的并不是作為自然人和國民的人。”
“而是為階級服務、近乎于工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