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的雙腿似乎有了落腳之處,戴着虛僞面具的孩子找到了不孤單的方法,他還想繼續這樣下去。
“松下陽也的陽是太陽的陽。”金發的孩子笑容燦爛。
“那柳真守的守是守護的守。”茶道出生的孩子露出不符合要求的笑。
他想和陽也一起上學,一起看書,一起打球,一起暢想未來,一起回家。
像一個不是異類的異類,在這個世界生活。
最後——
柳真守和松下陽也,想一起長大。
本應是如此的,理應是如此的。
國小是他們人生的一個新開端,卻也是松下陽也生命的倒計時。
并沒有和好友分在一個班的柳真守,沒有做到一個“守護”的責任,他知道他的陽也遭受了什麼,但他除了在面對來自同齡人的惡意的時候揮舞拳頭,他什麼都做不了。
“等我長大了就去當警察,然後把他們全部抓起來。”嘴角淤青一身狼狽的柳真守龇牙咧嘴痛呼,下一秒憤憤握緊拳頭說。
同樣一身狼狽的松下陽也抿唇一笑眼睛彎彎:“那我就當老師把壞孩子教育成好孩子好了。”
那一天夕陽正好,兩個孩子的戲言也真真切切落入心中,指向未來。
然後,在某一天,松下陽也迎來了自己的梅雨季,他失去了活力和笑容,他也失去了發光的信心。
直到他遇見了黑沼琴子。
那一天開始,陽也像是真正的太陽一樣開始拼命燃燒自己。
卓越的成績,各種大小活動的獎項,各種活動中活躍的身影。
他違背了自己的本性追逐在各個賽場,他的目光隻剩下唯一的誇獎。
身為被歧視的“哈夫”陽也仿佛成為所有人的視線中心。
他說黑沼老師認為我未來一定會成為優秀的大人。
他說黑沼老師說他存在的本身就是最大的幸運。
他說——
“松下陽也同學,你會是我的驕傲。”
一步一步,将稚童染上自己的顔色。
燦爛的金發被覆蓋上晦暗的陰影,柳真守眼睜睜看着好友的眼裡隻剩下那位老師,像是一隻灰撲撲的飛蛾撲向那理想中的暖光。
“我會成為黑沼老師那樣優秀的老師。”在端重的禮堂上,松下陽也捧着獲獎的文章如是宣告,表情堅定又執拗。
他太耀眼了,耀眼到陰影裡的嫉妒、怨恨、不屑越發明顯,來自同齡人的惡意纏繞上發光體,一點一點、試圖将他拖去深淵。
“黑沼老師不喜歡打架的學生,不用擔心啦真守君。”松下陽也伸手抹過嘴角,白淨的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唔...黑沼老師說那些人隻是因為年齡小還不懂事啦,以後會好的。”撿起被浸濕的課本,他眼睛彎彎。
“我給黑沼老師丢臉了,明明隻差一點。”同大上自己好幾歲的學生競賽失利的松下陽也一臉不甘,眼中隻有對自己的痛恨。
“真守君...”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夕陽,松下陽也抱着後腦勺歪頭一笑:“自從...後,黑沼老師是唯一一個認可我的人呢。”他眼睛亮晶晶:“我不想讓她失望。”
松下陽也越來越優秀,他的中心也越來越狹窄。
柳真守似乎看到了好友朝着唯一的一條路奔跑,越來越快,越來越遠。
松下陽也的光被困在了小小的空間,像是被抓住的螢火蟲隻能照亮那微弱的一方,在玻璃罩中,他也隻看得見那一方。
松下陽也像太陽一樣燃燒。
可是他不是太陽,燃燒後也隻會變成灰燼。
“松下陽也那個孩子?哦哦,怎麼說呢,在我所有教過的孩子裡,他是我最不喜歡的呢。”印象中溫和而不失嚴厲的聲音帶上幾分譏笑,躲在暗處的孩子緩緩瞪大雙眼。
“一直說什麼想要成為我這樣的老師,真的是非常的、惡心呢。”
“啊~啊~不斷在我面前說着‘想要成為老師’...每次聽到這樣的話,就忍不住想說請死去吧松下同學。”那個熟悉的面容上帶上了陌生的陰冷,臉上卻帶着一貫的笑容。
“松下同學意外地是個乖巧的孩子哦。”女人笑着說:“隻要我說的就會做到,不管是比賽還是不打架,被欺負慘了後可憐兮兮的樣子——”
“真是一隻又乖又可憐的,好狗狗呢。”
“但是呢,我果然還是讨厭他哦。”
“讨厭他笑的樣子,讨厭他努力的樣子,讨厭他無知無覺天真的樣子。”
“這樣的存在——”女人說,笑容明媚:“果然還是消失在這個世界的好。”
咔嚓!
啊,那是什麼聲音呢?
柳真守恍恍惚惚擡頭,看到染血的金發。
原來是玻璃罩碎掉的聲音。
而原本裡面的小小光點,隻剩下一點餘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