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一個難以完成的工作,萩原研二在北原懷裡蹭了蹭有些俏皮地回答:“研二醬保證完成任務!!”
悠真揚了揚嘴角,捂住萩原研二的眼睛将他推到升降梯面前,确保小笨蛋雙手雙腳都緊緊抓住梯子後,他擡了擡手指揮上方的成年人往上拉。
讓一個六歲的孩子爬這麼高的梯子還沒啥安全措施,這多多少少有些過分了吧。
興許是今天做了太多在家人理智邊緣反複橫跳的事情,這時候萩原研二難得乖乖聽話,狠狠閉着眼睛不回頭,嘴裡嘀嘀咕咕念叨着“悠真哥我在上面等你哦”“要快點快點回來哦”“我們一起嘲笑小陣平”這樣的内容。
大概小陣平聽見了隻會一臉獰笑舉起拳頭讓你知道為什麼花兒這麼紅。
北原悠真嘴角揚了揚,到底是沒指出小笨蛋聲音裡的不安,隻是仰着頭看着他一點一點升高,最後在一條粗重有力的胳膊下消失在了光芒中,他甚至還聽到了幾個大人擔憂的聲音,還有他家養父母後怕中帶着憤怒的咆哮。
哦~哦~就連内斂如勝爸爸也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音嗎?
難得一見,可惜沒錄像。
他隻希望提前送上去的研能分擔一下野裡媽媽勝爸爸的怒火,畢竟和意外掉下來的研不同,主動做危險事的自己可能更讓人生氣。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北原悠真抖了抖,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大概已經預料到自己會被怎麼訓斥了。
——一向乖巧聽話的兒子突然叛逆期,平時找不着機會罵孩子的父母估計會逮着機會翻舊賬。
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悠真甚至有點懷疑以前自己是不是也經曆過這樣的父母。
雖然偶爾腦海裡會閃過一點模糊的東西,但很遺憾,目前為止除了DNA裡那些沒啥用的梗他沒提取到有效信息。
撇撇嘴,北原悠真趁着頭頂升降梯還沒放下來,扭頭深深注視着一直瞪着雙眼充滿憤恨和絕望的女人,哦,現在隻能說是女性屍體。
男孩在心中修正了一下不恰當的國文描述,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浸入了些許黑暗。
扭曲的女性屍體半邊身子浸泡在水中,在這樣的環境下陡然一看活像索命的女鬼。
非常喜歡伊藤某二系列作的北原悠真聳聳肩,覺得伊藤老師畫工特别鬼斧神工,建議查一下。
撇撇嘴,他低頭看到了血水沿着水面已經蔓延到他的腳踝。
悠真沒動,任不祥的紅色靠近自己,給鞋子染上顔色。
剛剛直接跳下來沒注意破壞了現場環境,他隻能說一句抱歉沒反應過來,現在都明确這有人死了他當然不能繼續破壞現場,要是不小心弄丢了什麼關鍵證據他的罪過可大了。
北原悠真抓了抓頭,擡頭看了看洞口又看了看那個女人。
哈,還真像傳說中通往人界的冥府之路。
傳說中那位偉大的詩人和歌手俄爾普斯為了帶回自己心愛的妻子歐律狄刻用琴聲打動了冥王,卻在即将和心愛人一同迎接陽光那一刻幸福破碎。
他忘記了和冥王的約定——在徹底離開冥府之前,他絕不能回頭望向歐律狄刻。
他們跨越了死關、穿越幽谷、又渡過死河,最後在黎明前倒下。
那是悠真曾經給萩原研二講的睡前故事,結果越聽越興奮的小笨蛋舉手說霓虹也有類似的故事——于黃昏追尋自己妻子的伊邪那岐大神發現自己貌美的妻子變得醜陋不堪渾身腐肉,驚慌失措下抛棄妻子落荒而逃,最後更是用千引石徹底将伊邪那美堵在了黃泉比良坂。
嗯,兩個極端。
一個被迫失去自己的幸福,一個主動抛妻棄子。
于是聽到這個故事的悠真笑得格外燦爛捏住研的嘴,笑眯眯表示渣男不可取。
畢竟俄爾普斯是因為擔心妻子才回了頭。
他怕深得異性喜歡的研以後真的在法制頻道出現,因為情感糾紛什麼的。
被剝奪說話權利的萩原研二可憐巴巴地點點頭,表示他要當好男人絕不讓悠真哥哥和姐姐去警察局探望他。
這個話題才堪堪結束。
...說真的要不是因為這個畫面過于具有既視感,他也不會想起這件事。
北原悠真撇撇嘴。
...雖然這個女人的确去了黃昏,但他不是歐律狄刻,會刻意囑托小笨蛋别回頭也隻是不想那家夥再受刺激。
無論是從上方觀察還是近距離打量,死掉的人都會給人造成本能恐慌。
北原悠真心想,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悲哀。
有人死掉了啊。
他想。
...失去了生命和說話的權利,從此再也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迹,她的名字、她的經曆會徹底終結在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或許有人會懷念她,有人會因此傷心、悲痛欲絕,可是這些情緒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徹底消失。
隻是因為,她死掉了。
就算她是一個再讨厭不過的人。
抓住升降梯,北原悠真回頭看着那張熟悉的臉。
心中默念。
——她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