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野一個人坐,就坐在鐘向暖的後面。
晚上放學的時候,班裡的同學在收拾東西作業,孫文鹿看着鐘向暖的書包,難得誇贊一句:“你這個書包挺好看的。”
鐘向暖和周渡野不動聲色地對望了一下,鐘向暖嘴角蘊含着綿軟的笑意,答道:“我最好的朋友送的。”
孫文鹿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提議道:“我覺得你這個書包加一個挂件會更好看。”
鐘向暖也這樣覺得。
她看了看書包上面印着的小碎花,覺得可以勾一個朵桔梗花。
她上輩子在家無所事事,岑堯不允許她出門,閑來無事的時候學會了鈎針。
像什麼鈎花朵、鈎小動物什麼的對她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鞠夏茶在校門口等他們放學。
鐘向暖想去買鈎針和毛線,她也想給周渡野鈎一個雲朵煎蛋小挂件。
可惜她沒有零花錢,買不了毛線。
照鞠夏茶的話就是她有吃有穿,零食也按份給她買,她一個小孩子要什麼零花錢。
所以能得到毛線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讓鞠夏茶織毛線,自己趁機偷拿。
鞠夏茶有一雙巧手,他們一家人的襪子、手套、毛衣,甚至是棉鞋都是鞠夏茶用毛線勾出來的。
“媽媽,都快十月份了,你不準備買毛線鈎襪子和毛衣嗎?你現在開始準備,等入冬了我們剛好能穿。”
鞠夏茶也覺得這樣可以,順便帶着兩個小孩去商場。
商場最近在搞國慶活動,商場入口有一個送禮品的活動。
拿禮品的規則有兩個,一個是純靠運氣抽獎,還有一個是用左手在兩分鐘内默寫完一首《望廬山瀑布》,看誰寫的字最漂亮。
底下有人發言,覺得不公平:“那這獎品不是純純給那些佐利手準備的嗎,我們不就是湊個人數的嗎。”
工作人員一天不知道碰到過多少這樣的人,笑着說:“那我們這不是還準備了抽獎的嗎,一千多人找不到一個佐利手,但是一千個人總能遇到一個運氣好的吧。”
周渡野認同工作人員說的話。
一千的人,确實能找到一個幸運的人。
“一等獎的獎品是一台美羊羊風扇欸。”
鐘向暖很想要這台風扇,上一世的時候,爸爸媽媽為了讨老太太的歡心,就主動把她送去了寺廟給老太太做解悶的玩意。
叔叔伯伯都不會主動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寺廟去。
因為寺廟太苦了,冬冷夏熱。
每天要給菩薩和佛像擦洗塑身,更換供果和鮮花。
衣服也要自己清洗。
老太太覺得貪圖享受是大罪,所以一直不同意裝空調。
鐘向暖是個特别怕熱的人,盡管山裡面的氣溫比其他地方低不少,但是她還是常常熱得睡不着。
她怕爸媽生氣,從來不敢說,隻能默默忍着。
直到老太太看她脖子上起了痱子,才打破規定給她買了一台風扇。
風扇是美羊羊的款式,鐘向暖很喜歡。
後來暑假結束,她爸媽來接她。
老太太憐惜她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跟自己吃齋念佛,不能跑也不能鬧,就特地找人跟她爸媽傳話以後不用她來了。
她爸媽聽了很生氣,以為是她不聽話惹老太太不高興了,對她一頓打罵。
回到家的時候,堂兄妹他們也在她家準備吃飯。
她的爸爸媽媽一瞬間變得好溫柔,對他們關愛有加,态度溫和。
堂兄妹傲慢地問她在寺廟都幹了什麼。
鐘向暖怕他們,低眉道:“抄佛經,打掃衛生,給菩薩換供果和花。”
堂兄妹聞言肆無忌憚地嘲諷她,說自己家的保姆都不會一個人幹這麼多事。
鐘向暖不說話,任由他們譏笑,等他們笑完了就好了。
吃飯的時候,堂哥突然跟大家說要表演一段相聲。
她父母拍手叫好,恨不得上去跳一段熱舞活躍場子。
鐘向暖低頭吃飯不出聲。
堂哥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開始朗讀什麼東西。
鐘向暖心思不在這,一開始沒有好好聽,直到被堂姐她們刺耳的嗤笑聲打破思緒,才知道堂哥在念什麼。
堂哥拿着她的日記高聲朗讀,肆無忌憚地嘲笑。
“我長了很多紅包,身上特别髒,我以為是跟貓貓玩之後被虱子咬的,後來才知道那是熱出來的痱子。”
“太太給我買了一台風扇,上面印着美羊羊圖案,我可喜歡了。”
“太太說我明年可以不用來了,這麼又悶又潮濕,對我不好,我很高興,但是又怕爸爸媽媽不高興,爸爸媽媽說我得讨好太太,不然就不要我了。”
“其實我倒想在寺廟待着,因為我不想看見他們。”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堂哥話音剛落,餐廳裡爆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嘲笑。
鐘向暖紅着眼眶,看着叔叔伯伯也在掩唇偷笑,他們并沒有選擇訓斥、阻攔自己的孩子。
鐘向暖看着自己的父母面紅耳赤,把一腔不滿盡數撒到她身上。
筷子落到她的臉上,痛得她渾身痙攣。
眼角有熱流滑落下來,不是她的眼淚,是血液。
鐘向暖那個時候挺想哭的。
畢竟父母為了讨好别人,又或者是為了彰顯自己的面子和地位,在外人面前用自己孩子的尊嚴換取臉面。
其實鐘向暖覺得這麼做挺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