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喧鬧，人聲鼎沸，他個子較其他人矮，站在最後，踮着腳想前面發生了什麼，卻又看不見，一張小臉上滿是驚慌。
感覺肩上被人拍了拍，乍一回頭，看見了謝晏的臉，忽然就覺得也沒那麼害怕了，謝晏身旁站着宋暄。
臉上的驚慌瞬間化為驚喜，抑制住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小聲道：“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還好還好……”
宋暄的袖子被他扯住，見他激動不能自已，安撫道：“這不是沒事嗎，好了好了，别讓别人看出來。”
孫瑞雨聞言迅速收好自己的表情，一個小跨步站到兩人中間。謝晏意味不明瞥他一眼，不過他急着說話，沒瞧見。
“你們出去後，我把多的枕頭放在被子下，僞裝成你們在睡覺。過了半個時辰，就要到巡視時間了你們還沒回來，沒一會就來人了，本來都快到咱們睡的位置了，我當時緊張死了，冷汗直流。突然，外面開始叫嚷起來，然後所有人都被驚醒，我趁他們都出去了，把你倆床上的東西挪開了再出來的。”
孫瑞雨一緊張就容易話多，絮絮叨叨念着：“我聽他們說是隔壁有人想逃，你看，那邊不是一個人都沒讓出麼。我看這人是在劫難逃了。”
宋暄：“他們還敢殺人？”
“你是不知道，我才來的時候，當着我的面殺了一個人，一刀下去，頭就沒了！我吓得腿都軟了，不然我能這麼聽話給他幹活，我的天呐，現在想起來都害怕。”孫瑞雨拍拍胸脯，顯然當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謝晏忽然出聲：“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孫瑞雨指着自己眼睛，“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還做了好幾天噩夢！”
宋暄面色也變得沉重，這裡不僅圈禁百姓挖私礦，還敢随意殺人，眼裡還有沒有王法！吳建上面的人究竟是誰？讓他有這樣的底氣。
四周一下變得安靜，人群自動分為兩邊，空出一條足三人寬的道來。
宋暄擡眼，吳建披着個松松垮垮的外袍緩步而來，露出粗犷的胸膛，似乎是睡夢中被吵醒，面露不善，兩條粗眉擰在一起，兇相盡顯。
“大哥！這小子要逃！”阿力提這個人上前，說完将人丢在吳建面前。
那人摔在地上那一刻，旁邊的人垂着頭默不作聲往後退，生怕遷怒到自己。
正因如此，宋暄透過縫隙得以看清地上那人的模樣，眉頭一蹙。
一張臉已經完全看不出模樣，五竅有三竅都在流血，眼部青腫，睜開都費力。身上更是沒眼看，灰撲撲的衣服是全是腳印，手臂撐在地上似乎是要站起來，可無論怎麼做，隻能撐起半邊身子，細看軟在地上的那條腿，多半是斷了。
吳建面無表情睨了眼地上的人，旋即一腳踢到他的胸骨上，那人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觸電般痙攣，渾身抖若篩糠，足足痛了幾息才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咳！”接着開始劇烈咳起來，嘴角溢出一汩汩血沫。
吳建冷笑，又踹了一腳：“能耐啊，忘了之前那些人是怎麼死的嗎？還敢跑！”
本就被毆打了一頓，兩腳下去，人已經奄奄一息，出氣比進氣多了。
見狀，宋暄雙手攥拳，胸腔怒火騰起。剛一動作就被謝晏锢住，鐵鉗一般的力道，掙脫不開。宋暄回頭，與謝晏無言對視。半晌，終是謝晏敗下陣來。
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但沒放開。
謝晏低聲道：“你這樣出去能有什麼用？除了陷自己于危險，誰也救不了！”
宋暄：“那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打死吧！”
“你現在就是把他救下來了，他也活不了！”謝晏語氣加重。
宋暄不嚴，隻是固執與之對峙。
孫瑞雨看着兩人劍弩拔張的氛圍，不敢說話，悄悄拉了拉宋暄衣袖：“阿暄，聽晏哥的吧，之前有人出頭，被一起打死了，屍體抛到亂葬崗喂野獸了。”
宋暄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等情緒平複下來後才道：“是我沖動了，抱歉。”
謝晏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他真冷靜下來了才松手。
斂下眼底的情緒，微微側臉不看前方。宋暄害怕再看一眼就會忍不住沖上前，謝晏說得很對，就算把他救下來也沒用，還會暴露自己。隻是……他實在不忍心看見一個無辜百姓就這樣被打死，十三年前親人被殺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謝晏注意到他異樣的情緒，沒有多問，隻是上前一步，将眼前的慘象擋住。
求饒聲越來越弱，漸漸沒了生息。
吳建甩了甩腳，罵了聲“晦氣”。阿力招手，兩名守衛随即上前架起那人的兩條胳膊，像垃圾一樣把人拖走。
吳建吩咐道：“給我挂在大門橫梁上，我看誰還敢不識好歹往外跑！”說完狠狠瞪了兩旁鹌鹑似的人。
“是。”
“等等！”剛要走時，又聽吳建道：“你，一起去，待會兒讓他動手。”
手指指向正是謝晏。盡管謝晏收斂周身氣質，但在人群中依舊顯眼，加上他才來兩天，吳建有心試探一番。
謝晏擡眸，與吳建探究的眼神對視上，須臾，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恐懼。緊接着就被守衛帶出人群，往大門方向走。
路過宋暄和孫瑞雨時，給了他們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不用擔心，他可以應付。
盡管如此，看着謝晏的背影，宋暄眼裡還是流露出深深的擔憂。
“散了散了！都回屋裡去！”
衆人早就想走了，現下聞言立馬一哄而散。
吳建正欲回屋，忽而眼睛一眯，不遠處的一道身影抓住他眼球。
盡管與其他人穿着一樣，但那後背的輪廓、纖細的腰肢……啧，對他的胃口。閱人無數的經驗告訴他，單單這一背影，此人絕非凡品。吳建舔了舔唇，對阿力招手。
“大哥。”
“等會兒把他帶到我房間來。”
順着吳建視線看過去，阿力瞬間懂了他大哥的心思，當即嘿嘿笑道：“這身段啧啧，看起來挺帶勁……大哥稍等片刻，保證把人帶到。”
兩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
宋暄和孫瑞雨剛走到門口就被攔下。
阿力帶着兩名守衛擋在前面，上來就锢住宋暄的胳膊，把人往外帶。
“你們幹什麼？！”孫瑞雨大喊。
宋暄掙紮道：“放開我！”奈何力氣懸殊太大，越掙被抓得越緊。
孫瑞雨沖上來幫忙，被阿力一鞭子抽到背脊，頓時痛呼，跪倒在地。
宋暄見狀也不掙紮了，急道：“别沖動！你先回去，别管我！”
阿力拿鞭子拍了拍孫瑞雨的臉：“聽到沒有，少管閑事！你現在滾進去，小爺饒你一命。”
孫瑞雨瞪着他，還想起來救宋暄，被宋暄眼神制止。
腳步一頓，停在原地，看着宋暄被帶走。那個方向……孫瑞雨分辨着，是吳建的屋子！
不好！阿暄被帶走準沒好事！
回想起宋暄方才的眼神示意，孫瑞雨猛然驚醒，看了看門口兇神惡煞的守衛，旋即進了屋子，就在門口等着謝晏回來。
半個時辰後，謝晏回來了。一進屋就看見焦急徘徊的孫瑞雨，不禁眉頭一皺，直覺發生了什麼。
“你這是怎麼了，阿暄呢？”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沒看見宋暄。
孫瑞雨見着謝晏就像見了救星：“晏哥！晏哥！你可算回來了，阿暄……阿暄被帶走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