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義輕歎，他從小看着他這弟弟長大，用冰雪聰明來形容也不為過，近年來憂心當年葉府的事，一心隻想查明真相，身邊除了自己連個說話人都沒有。現如今自己又去參了軍，獨留他一人面對京中的豺狼虎豹。

自己又何嘗不想知道真相，當年親眼目睹親人死去的場景仍舊銘刻于心。

宋暄看見宋義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什麼了，揚起笑臉：“哥，你看你又瞎操心，我有那麼脆弱嗎？你以為你去千機營就幫不了我了？”

接着道：“那可就錯了，千機營能接觸到的人不比我少，說不定還能探到意想不到的消息。”

聽罷，宋義老成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裡有數，隻有一點，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睡吧睡吧，明日你還得去大理寺審人。”

“遵命遵命，我的好大哥。”宋暄将宋義推出門。

“你也要保護自己，待會兒吃飯叫我啊。”

＊＊＊

翌日，大理寺。

宋暄到時謝晏已經坐在堂上喝茶了。高柯侍立一旁，堂下站着封元盛。

他錯愕了一瞬，随即上前行禮。不是說小侯爺一個月來大理寺的日子五個指頭都能數過來，這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謝晏眼眸含笑，變回了那個矜貴的侯爺：“來了？坐。”

話音剛落，封元盛就殷勤為拉開了椅子。

宋暄：“……”

他記得封元盛與他是平級，怎麼……所以到底是什麼情況，這凳子他可不敢坐。

宋暄一擡眼就對上封元盛“質樸”的笑臉，瞬間哭笑不得。無奈看向謝晏：“侯爺，這……”

謝晏今日倒是很好說話，幫他解了圍：“都坐吧。”

“是。”

不過封元盛很是貼心的将上位讓給了宋暄，搞得宋暄很是頭疼，也不知道這人抽什麼風。

片刻後，謝晏蓋上茶蓋，放到桌上，問：“昨夜那些人審得怎麼樣？”

封元盛：“回侯爺，其他的守衛基本上都招了，那裡的确是他們私自開辟的一個礦場，雇傭了周圍的村民。而且為了防止外人知曉，對村民進行威脅。這些守衛都是外來人口，非京城以及周圍人士，這些小喽喽知道的隻有這些。”

謝晏聽完後沒說什麼，隻問：“單獨關押的那兩個呢？”

一說這個封元盛就來氣：“那兩個就是硬茬子，尤其是哪那個吳建！耗了一整晚什麼手段都上了，硬是一個字也沒說。”

“哦，看來這位骨頭很硬嘛。”謝晏眯眼：“宋大人，你怎麼看？”

宋暄沒想到他會忽然把問題抛給自己，頓了一下後便答：“他現在這麼硬撐着，許是還心存幻想，希望有人看在他守口如瓶的份上，來救他。又或是他他知道的東西關系到某些人的利益，他笃定有人會救他。”

謝晏欣慰一笑，還算機靈：“不錯。”

“那些礦工的情況如何？”謝晏問封元盛。

宋暄聞言也看向封元盛。

封元盛：“我們先對被毆打了的人帶回城裡進行了醫治，其餘來自附近村子裡面的人皆已歸家，來報案的店家也找到了自己兒子。另一批冶煉的工人不是京城人士，暫時留在礦場。現在礦場已經全面停工，繳獲白銀四十五箱，計劃今日運回大理寺。”

謝晏沉吟片刻，道：“這批白銀先不要運回來，暫時留在礦地，派人悄悄盯着。”

“為什麼？！”封元盛脫口而出，說完又後悔，小侯爺的命令哪裡輪得到他質疑。

“屬下失言。”

謝晏沒說什麼，視線掠過下方有些忐忑的封元盛，隻是淡淡開口：“去辦吧。”

封元盛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如蒙大赦道：“是，屬下告退。”

待他走後，謝晏起身，走到宋暄面前，宋暄連忙起身。

這時謝晏才好好打量起面前的人。昨日還像個差點被玷污的良家少……少男，今日就搖身一變為年輕有為的大理寺寺丞。

與封元盛同穿绯紅官服，偏偏宋暄就是惹眼些。官帽下是梳得一絲不苟的烏發，衣襟工整潔淨，看着就想……弄亂他。

謝晏忽然意味不明一笑。

高柯略有些無語看着自家主子，盯就盯吧，這盯着人家笑出聲來算個什麼事！這哪裡像一個侯爺做出來的事，要他說——悄悄說，跟那登徒子沒啥兩樣。

宋暄感覺後背涼飕飕的，暗自腹诽道，謝狐狸不知道又在盤算什麼，瞧那一臉壞笑。

片刻後，謝晏道：“走，咱們去會會那個硬茬子。”

＊＊＊

大理寺牢獄。

“侯爺！”

“侯爺！”

侍衛正昏昏欲睡，恍惚間瞧見一片繡着暗紋的墨色衣角，當即一激靈起身行禮，什麼瞌睡都沒了。

緊接着又看見了跟在身後的高柯和宋暄。

一來就是三個。

兩個侍衛有些打顫，不知道剛才被看見了多少。

“沒有下次。”謝晏面無表情道。

原本以為會被狠狠罰一頓的兩人聞言，劫後餘生似的激動道：“多謝侯爺！”

高柯：“行了，準備準備提審吳建。”

“等等。”

高柯：“侯爺？”

“先提審那個阿力。”

“是。”

很快，阿力就被侍衛帶了出來，手上腳上皆戴有鐵鍊，身上的衣服染有已經變暗的血迹。被按到一把鐵椅上坐着。

宋暄是在阿力坐上去時才看出來這椅子的不同之處——這把鐵椅子竟是焊在地上的！兩邊扶手和下方兩邊椅腳各有一個鐐铐。

“咔哒”四聲，阿力四肢皆被鎖上。

早在出來時阿力就看見了謝晏和宋暄，瞬間瞪大眼睛，雙目變得赤紅，在被鎖上後還試圖掙紮着向他們方向沖，好似要打死害他被抓的罪魁禍首。

“就是你們這兩個狗娘養的啊——！”

啪——

一鞭子下去，掙紮着的阿力霎時吃痛洩氣，腹部的肌肉狠狠攣縮。

宋暄看見了，卻并不可憐他。這點痛與往日在他手下傷痕累累的百姓來說算得了什麼。

“嘴巴放幹淨點！知道你面前的是誰嗎？”侍衛厲聲道，說完換上笑臉，“侯爺，宋大人，請上座。”

謝晏颔首，在阿力對面坐下，宋暄坐在旁邊，高柯立在身後。

這裡一看就是專門審訊犯人的地方，犯人坐的椅子正對着一張案桌，擺放着兩把椅子，兩側牆壁各置有一排木架，各種刑具應有盡有。

阿力在聽見“侯爺”和“宋大人”時人都懵了，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有些懷疑人生。

這兩小白臉還有這身份？！堂堂侯爺和大理寺大人喬裝打扮混進了礦場？！他大哥還差點把大理寺的人給……

阿力兩眼一黑。

宋暄看着阿力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堪比變臉，冷厲道：“說說吧，你們的上級究竟是哪位大人？”

阿力瞳孔驟縮。

他們連這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