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林永真沒覺得自己傷得有多重,因為比賽後的錄制中她還跳了幾段舞。但回公司的路上腳踝就腫起很高,簡直像帶了電子腳铐的犯人。
簡單夾闆固定後,林永還是沒逃過挨罵。綜藝的事公司還沒秋後算賬呢。崔宥利的發言側面有損公司形象,五人都被連坐,叫去接受審判。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高層一齊上陣罵人。要都是中國人的話,估計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夠湊夠一套百家姓了。
林永就這樣拄着拐單腳站着挨罵,站麻了也沒有别的腳可以換。高層罵起人來語速很快,林永百無聊賴地聽取“呀”聲一片,反正她也聽不太懂。最終的處罰倒是聽懂了,其他四人寫檢讨,隊長雙倍,可以先行離開。崔宥利還要留下,接受高層讨論會決定處理意見。
關于林永真正的判決其實要等崔宥利出現。剛才被罵時古井無波的心,在宿舍等待她時反而像被提在半空中。
林永在宿舍客廳等到深夜。她早就問過經紀人了,會議很早前就結束了。
冰箱發出間歇性嗡鳴,夜風不請自來。陽台晾衣繩震顫,崔宥利的一件白襯衫在夜風裡舒展翻飛。
崔宥利一直沒出現。
金素敏當了七年練習生,習慣了群居生活的她一向輕手輕腳,走到林永面前才被發現。
林永難得露出一點小孩一樣的無措:“素敏姐,我們怎麼會變這樣。”
金素敏搖搖頭,良久才開口:“跟我走。”
大概能猜到點什麼,林永出門前多帶了件厚外套。金素敏慢慢走着,林永拖着一條瘸腿在跟。脫去了節目裡針織外衫的金素敏顯得更消瘦了,似乎一陣大風就能揉碎她。
林永一直很擔心金素敏的狀态。在團隊裡處理事務她像在燃燒一樣盡心盡力,但對自己的事,鞋帶開了去系一下都好像沒力氣。消瘦、少食、寡眠。這些特質林永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29.
公司的天台常年鎖着,但金素敏不知道裡弄到了鑰匙。
開門前,林永把外套遞給金素敏。對方明白什麼意思,先行推門走上了天台。
冷冽的風吹來零散的幾句話。金素敏不知說了些什麼。片刻後金素敏示意林永過去,自己縮着肩膀走了。
到天台幾步的路,林永卻感覺走了很久。
天台上的身影已經穿上了外套,發絲像她那件白襯衫一樣在飛舞,遮掩了她的眼神。
林永不知從何開口起,或者說她沒有什麼好辯解的。她已經被綁在十字架上,每分每秒的呼吸都是罪孽。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崔宥利。
“真沒想到,先提起她的人是你。”
林永嘴唇張了張,又沉默,最終苦澀地擠出幾個字:
“過去的事,我很抱歉。”
“過去?”狂風像是推了聲音一把,崔宥利譏笑道,“原來在你那裡已經過去了。”
崔宥利一把扼住林永的下颚,尖銳的指甲幾乎嵌進肉裡:“你有什麼資格提起她的事,殺人兇手?”
拐杖摔落在地,林永險些站不穩,手下意識地搭上了崔宥利的肩膀。
崔宥利一把甩開她的手。失去重心的林永後背砸到了牆上,但林永顧不及這些,急急忙忙地開口:“當時我沒有注意到她的狀态,多瑟她……我當時隻是一心想要趕上你……”
崔宥利并不做聲,隻是走向天台邊緣。
首爾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在天台上能盡收眼底。寫字樓的霓虹燈和車流永不停息,好像能吞噬所有個體的夢想與欲望。
崔宥利喃喃道:“該有多冷呢,那天晚上。她連風衣都不愛系好扣子。”
再回頭時,那張因寒冷微微發白的臉上已經布滿淚痕。
崔宥利的聲音已經低了下去:“明明我已經說了要等你,我們都……”
如果能選擇,再磨人的噩夢也比這一刻的現實好過。
崔宥利脫下外套砸在林永手上。
“别裝模作樣了,外套上都是你的煙味。”
30.
次日,林永去了墓地。盡管也一夜沒合眼,金素敏還是強撐着表示陪着瘸子一起去。
裴多瑟的家人不同意下葬,骨灰就草草的存放在了寄存處。林永隐隐有聽說過她家裡的一些事,簡而言之一家子爛人。
照片上的少女面頰微凹,本該是張揚肆意的年紀,眼神裡卻籠着濃濃的霧。
林永于心不忍,回想一下,裴多瑟練習生涯裡竟然沒有一張像樣的單人照。合照時她總是腼腆的站在邊上,也不太看鏡頭。
骨灰盒滴塵不染。崔宥利應該沒少來拜訪過。盒子的旁邊放着一個小小的吉他形狀的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