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紅在王槊開口前故意說:“我去找卓懷英了。”
王槊半張的嘴阖上,心想:倒好,不必再去思索措辭。
他的神色看着沒什麼變化。
可他轉身回院裡去的時候,卻險些撞到籬笆,因其人高馬大、步履匆匆,這一下若是撞結實了,恐怕能直接栽進院子裡。
他若無其事地扶着門框站穩,調整方向繼續往裡走。
丹紅心情終于輕快些。
她悠哉遊哉的跟上去,随口說着下午出去後發生的事情:“我單獨尋他,以不想壞了名聲為由,請他将那方絲帕還給我,他沒給我。但向我再三保證不會外洩,又說其他衙役不知絲帕是我的……”
說着說着,丹紅瞥了眼沉默的王槊,意味深長道:“他倒是對我情深意重,表示信我為人,一點也不疑我。”
王槊還是不說話,隻腹诽:油腔滑調。
若真心待丹紅,發現帕子是丹紅所有的時候,就該想辦法把帕子毀屍滅迹,怎麼會以此上門質詢?
分明是口蜜腹劍,兩面三刀之徒!
自然,若卓懷英當真如王槊所言做了,王槊此時此刻恐怕會在心裡罵他“渎職向丹紅邀功,毫無底線”雲雲。
但王槊在丹紅面前的沉默的,可靠的。
絕不會在外亂嚼舌根。
又反複咀嚼丹紅這一番話,更覺得卓懷英在她心中地位不低。
于是他忍下對卓懷英的不滿。
可惜這惱火太滿,強撐的淡然遮不住,拉直的嘴角像繃緊的弦,在丹紅的撥弄下發出洩露出他真實想法的震顫。
丹紅注意到了。
所以她很開心。
她得意暗道:王槊這家夥,口口聲聲做她的刀,可實際上還是貪得無厭,面上看着滿不在乎,心裡卻酸得要滴出汁兒來。
不過丹紅自認為是個優秀的主人。
她想:那我就大發慈悲哄哄他吧。
丹紅伸手拽住王槊的袖子。
很輕的力道,讓人奇怪這樣的力氣怎麼拉得住壯得像頭牛的漢子。
但偏偏就是拉住了。
“怎麼?”王槊偏頭時,眉間還殘留着幾分對卓懷英的不滿。
“沒什麼。”一道重量壓在他的後心,“有點累。”
聲音有點含糊,像是嘟囔的呓語。
王槊從背上傳來的溫度後知後覺意識到丹紅正靠在自己背上。
他瞬間僵住,心髒的劇烈震動傳遞到指尖,手指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也許是想擡手,但每一個關節都像是嚴絲合縫的榫卯,動彈不得。
然而還不等王槊把全身僵硬的骨頭調動起來。
身後的丹紅已經擡起頭。
“緊張”如同某種石化的術法,讓後背柔軟的肌肉變得無比堅硬,像一塊從火爐裡烤得發燙的石頭。
硌得丹紅臉疼。
可代表着“遠離”的行為,像在王槊耳邊吹起一道尖銳的哨響警示,令他迅速轉身,将脫開他的柔軟壓回自己懷中。
出自本能的動作甚至讓他本人都沒完全反應過來。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已經把丹紅塞在自己的胸膛,抵着那顆熱烈跳動的心髒。
丹紅一口氣沒喘上來,就被摁在對方胸口。
“王槊……”丹紅艱難的從舌尖遞出兩個字,聲音通過布料上縱橫交織的麻絲爬到王槊的耳邊。
但王槊的心神全被心口濡濕的觸感奪走。
攬住丹紅腰身的手臂又往裡收幾分。
丹紅這回是真要喘不過氣了。
她使勁捶打着腦袋邊鼓鼓囊囊的胸口,嗚嗚咽咽着要他松開。
王槊終于回神,手上的力道稍松。
終于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丹紅深吸一口氣,額頭抵在對方的鎖骨上窩,這塊脆弱的區域被異物壓住,令王槊隐隐産生窒息的感受。
但最要王槊命的,卻是那不斷呼出的熱氣。
丹紅慢慢放松下來,隻覺得自己像是伏在飄搖的溫泉上,呼出的氣息返回來變得更加灼熱。
波濤越發洶湧。
丹紅緩緩眨了下眼,終于意識到,實際上是墊在自己腦下的胸膛,正伴随着局促的呼吸劇烈顫動。
她挪了下腦袋,在被環抱的狹窄空間裡仰起頭。
咫尺之距。
丹紅可以清晰地看見王槊躲閃的目光。
?
躲什麼?
明明是你把爪子扒在我的腰上不放的!怎麼這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像是我在輕薄你啊?
丹紅心中産生幾分奇異的、雀躍的不滿。
她腳下一踮,腦袋以迅雷之勢向上頂去,誓要将王槊下巴都頂歪了去。
然而瞬息之間,王槊已經強壓下自己回避的念頭。
他正低頭,欲開口說些什麼。
于是交錯間,微張的唇瓣擦過光潔的額頭,含住一縷調皮抽出的發絲。
“嘶——”
丹紅壓住自己被扯疼的發根,偏頭不滿地斜睨着王槊。
這樣嗔怪的一眼無比鮮活。
王槊微微怔神,下意識抿了抿唇,這才在那絲絲縷縷的頭發勒緊敏感的唇瓣時,反應過來自己還叼着丹紅耳邊散漫的幾縷青絲,忙不疊張嘴吐出。
黏在一起的這绺發絲被冷風環抱,擁着貼到丹紅的面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