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涼涼的觸感撩過她的眼角。
王槊渾身一僵。
他十分清楚丹紅喜潔,怕極了會惹惱她,頓時手忙腳亂地掏出絲帕,伸手像是要把這绺“加害”于他的頭發絲包走。
但丹紅已經先一步抓住它。
纖細的手指撚着烏發,濕潤的發絲粘合在一起,像條細長的蛇,纏在白玉樣的手指上。
王槊呼吸一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丹紅的臉上,炯炯有神的環眼呈現出莫名的緊張。
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丹紅卻并未看他,隻垂眸凝視着纏繞在指尖的頭發,神色莫辨。
須臾,她輕笑一聲擡眸看向王槊。
纏着那绺發絲的手指卻貼近自己的唇邊。
北地幹燥,即便是丹紅這樣水靈的姑娘也免不了唇邊起些微幹皮,在輕貼上去的時候勾連起一根纖細的發絲。
這根細細的線卻像是勒在王槊的心頭,令他瞬間産生窒息感。
立刻屏住呼吸,并迅速撤開視線。
可他還沒來得及退避到持重合禮的位置,就被一雙手臂圍住腰腹。
丹紅想着,他方才箍住自己的腰,無論如何她都得輕薄回來。
隻是這樣任性的一個小舉動,卻像是在不斷加熱的淨水中投入一顆石子,打破了某種微妙的平衡,令原本平靜的熱水刹那間翻湧出駭人的滾浪。
丹紅都沒反應過來。
天旋地轉一番,她又落到王槊懷中,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間。
王槊反身抱回來,卻把下巴擱在丹紅的肩頭,隻能用耳朵捕捉到他急促的呼吸聲,卻瞧不清他的神情。
大抵是他覺得自己這樣唐突輕薄的醜态不足入目。
可又無法抵抗内心深處親近的欲望。
丹紅難得從王槊身上感受到這種驚人、熱烈的壓迫感。
盡管被他環抱着,丹紅的眼中卻迸發出刺眼的明媚,微微偏頭看向王槊的目光裡帶上蓬勃的蠢蠢欲動。
扣在丹紅背後處的手指微微顫抖。
還不等丹紅給出任何反應,王槊就克制地松開手,甚至是有些粗魯又果斷的推開丹紅。
被拉開距離的丹紅擡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眸中是鮮活又明亮的征服欲。
王槊不知道這股灼熱的目光帶着什麼樣的目的,卻能清晰感受到它像一把火,點燃早就澆滿熱油的自己。
垂在身側的手不受控制地擡起幾分。
這動作實在細微。
并且很快就像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制止,又壓回原處。
這樣一隻手,卻好似住着兩個靈魂,拉扯着、對抗着,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進行着激烈的争鬥。
丹紅沒留意這些細枝末節的小把戲。
此時此刻,她正用一種全新的目光凝視着面前的男人。
某種從未有過的,離經叛道的念頭在腦海中盤旋。
及至現在,丹紅才意識到今天一整天萦繞在她心口那股焦躁難安的情緒,并非怒,而是某種她從未被勾起過的欲。
她擡起手。
二人之間本有一臂距離。
但丹紅這個動作打破了這點僵持的疏離。
她的手背輕輕貼上王槊的面頰。
細膩又敏感的手背皮膚觸上他的側臉,那些離近了才能瞧到一點的胡茬,在觸摸時的存在感卻分外強,幹燥的皮膚在尚未升溫的時節依舊暖烘烘。
丹紅的手在冬日裡一貫偏涼。
冰冷的手指就像是挨上燒得正旺的炭盆,溫暖到撒不開手。
倒是估計王槊被突如其來的涼意激到,手甫一觸上去,丹紅便感受到其下的腮幫子就猛地一顫。
而在她順着王槊的下颌慢慢向耳邊輕劃過去時,他的兩腮咬得越發緊。
丹紅垂下眸子輕喚:“王槊……”
卻聽那近乎缱绻的聲調繼續說:“王槊,若是我和卓懷英走了,你會怎麼做?”
僵立的身軀狠狠一震。
王槊原本躲閃的雙眸倏忽瞪大,仿佛聽到什麼晴天霹靂的話,直直看向丹紅。
但又在丹紅專注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如果……”他幾番張嘴,卻怎麼都說不出後邊的話,隻好放棄,道最終的答案,“他是個良人。”
說完王槊就抿住嘴。
像是生怕心裡的酸泡泡控制不住鑽出來。
從前因對葉啟澤護不得丹紅周全,使其流放此地,他說過幾句怨怼之語。
即便如此,丹紅悲痛欲絕時,王槊還能甘願用葉啟澤這個丹紅的“心上人”出言勸慰。
現在一個活生生的卓懷英出現在他們面前。
端方持正,又能保護丹紅,若丹紅想随他離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傻子,你不在乎我嗎?”
王槊的喉結上下滑動,聲音艱澀地說:“在乎。”
所以更不敢阻攔你的來去。
丹紅卻突然靠到他的懷中,聲音低低地說:“在乎才要去争奪。我若跟旁人走,你該一拳打到那個家夥臉上,向我證明你才是最配我的人。不惜一切處理掉和你争搶的家夥,哪怕……”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