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聲咳嗽打斷旖旎的氛圍。
丹紅擡起頭,看到王槊的唇角牽連着一道暧昧的銀絲,在月光下格外閃亮。
她後知後覺的臉上發燙。
轉過身去,便瞧見幾名身着軟甲的士兵各自轉頭轉腦,好似在看周圍的風景。
就是在他們停下後立刻轉過來聊正事。
欲蓋彌彰了。
從他們的交談中,丹紅方知王槊與她分散後,依舊追着丹紅消失的方向,但人海茫茫,他一路追到雲城南門,都沒再度見到丹紅的身影。
——那時丹紅大約已經被柯察盯上,正在小巷子裡逃命。
恰逢援軍抵達。
為了找到丹紅,王槊便向援軍将領求助。
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動守軍将領,允許他一個平頭老百姓跟着軍隊行動的。
還給了他一匹馬。
想到這兒,丹紅的目光落在不遠處悠閑吃草的馬匹身上。
王槊會騎馬?
這可真是個趣事。
丹紅又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個小驚喜,比當時發現這家夥能将律法倒背如流還稀奇。
這種新奇的發現,能夠稍稍緩解她這個快要散架的皮囊帶來的疼痛感。
不過還不夠。
丹紅倚靠在王槊的懷中,久違的安心讓她昏昏欲睡。
極度疲憊的身體催促着她趕緊閉上眼睛,讓深沉的睡眠修補她緊繃到搖搖欲墜的靈魂。
在這裡,除了王槊身邊,大概還真沒有能讓她安心入睡的地方。
丹紅打了個哈欠,正要勾住王槊的脖子說句悄悄話,又忽然想到什麼,困倦的眸子猛然睜大,四處張望着說:“那個李公子呢?”
“李公子?”王槊也是茫然。
他到這兒地方就跟丹紅黏在一處,自然不清楚什麼李不李公子的。
隻是看到丹紅突然精神起來,問得卻是一個聞所未聞的人,他那顆塞得滿滿當當的心口無法抑制的溢出一點不快來。
他隐藏得不錯。
方才與他交談的那些士兵幾乎沒有發現王槊反問裡那一絲絲緊繃感。
倒是丹紅先笑出聲,勾着王槊的脖頸将他壓下來,在他耳邊輕輕說:“或許是一個日後的保障呢。”
但這一回,王槊的心并沒有随着丹紅的喜悅而喜悅。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擰成一團,攪出酸的、苦的、惱的、澀的,一切與期待和喜悅無關的情緒,催促着他緊緊環住懷中的人,張嘴說些什麼。
說什麼呢?
王槊無從知曉。
丹紅的喜色卻漸漸沉下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王槊。
她當然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隻要她說那些“咱們”的話,就能驅散籠罩在王槊心頭的陰霾。
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被偏愛的人就是有恃無恐,丹紅的心頭也無端端生出倔強的惱意。
她伸手抵住王槊的胸口,要把自己從他懷中撕下來。
像是賭氣。
這可真是幼稚。
不過丹紅很快又想:這是王槊給自己的。
這顆心無怨無悔的給她了,屬于她的東西,她當然可以因為這顆心生出其它“自私”的想法不快,也當然可以在不快的時候把他撕碎了踩在腳底下。
盡管王槊什麼話都沒說,什麼事都沒做。
太貼近的兩顆心,總是能敏銳察覺到對方的情緒變化,太了解的兩個人,總能在對方開口前察覺到對方的心思。
從緊緊相擁着纏綿,到冷着臉仿佛陌路人,僅僅不過是幾次眼神對視的工夫。
搞得旁邊的士兵一頭霧水。
他們錯過了什麼?怎麼突然就像是大吵了一架?可這兩個人不是一直擁抱着,剛剛還在說悄悄話嗎?
王槊堅決不肯松手,反而将丹紅打橫抱起。
此時的丹紅真是讨厭極了身不由己的感覺,伸手就是一拳打在王槊臉上。
突起的指節磕到堅硬的顴骨上,反倒叫丹紅疼得輕“嘶”一聲,眼睛裡也蓄上一汪水。
不知是痛的,還是氣的。
她扭過頭要把眼淚逼回去,卻突然感覺脖子癢癢的。
一扭頭,隻見王槊蹭上她的側面,發尾搔着她敏感的脖頸,小心翼翼地說:“是我不好。隻是你身上傷重,我帶你去找那位李公子。”
前邊還好,将低頭做小的姿态拿捏得十分到位。
隻最後那三個字,咬着牙擠出來般冷淡。
雖然還帶着明顯的不爽,丹紅卻叫他哄好了,張牙舞爪的怒意暫時偃旗息鼓。
乖乖留在王槊的懷中,叫這個代步工具帶她去找姚黃。
丹紅笃信那位李公子和姚黃正在一處。
不過她現在對去見這個香饽饽已經沒那麼熱切,腦海中倒是難得開始反思起來。
她可真是個難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