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敏哼了一聲:“我可是憑本事拿的電工證,原木星南區電網能正常運轉,有我的一份功勞。”
雞哥吹了個口哨:“厲害啊,那麼說你對機械設備很懂?”
“還行吧。”葉敏聳聳肩,但語氣裡明顯帶着自豪,“從基礎電路到複雜系統,都能搞定。”
雞哥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從小玩到大的機器毛毛蟲前天壞了。 ”
……
薛展走在前面,注視着它們。獸人蟲和機器人,兩個在這個社會中都被視為“工具”的群體,此刻卻展現出了純粹的自我交流。
當數據變成實體,當理論變成體驗,這也許就是世界真正的樣子。
薛展和水瀾走在一起,團隊中鬧哄哄的聲音漸漸淡去,兩人發現自己落在了隊伍最後。
前面是葉敏和雞哥有說有笑的背影,再遠一點是那些載着傷員的保潔機器人。夜風有些涼,街道兩旁的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普魯斯呢,剛還在這呢,怎麼不見了?”薛展忽然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尋找那隻綠色的鹦鹉身影。
她記得上機器人之前,普魯斯還在她身邊蹦蹦跳跳,興奮地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水瀾神色平靜,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它有任務。”
“這樣啊。”薛展沒有深入探究,本能地覺得要是再問下去,會觸及到冒犯的話題。于是她調整步伐,跟上水瀾的節奏,兩人繼續沿着街道緩緩前行。
24小時便利店“矗立”在街道上,霓虹燈的光芒照在水瀾的臉上。她的眼睛始終望着前方,卻又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
“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們嗎?”
沉默良久,水瀾突然開口問道。她沒有轉頭看薛展,依然保持着目視前方的姿态,好像這個問題隻是随口一提,無關緊要。
薛展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水瀾會在這時候提起這個話題。
“我很适合加入你們嗎?”薛展反問道。她偏頭看向水瀾,試圖從對方臉上捕捉到什麼,但水瀾的表情依然如常,平靜得幾乎看不出任何波動。
“某些方面上,是的。”
薛展挑了挑眉,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着水瀾,等待她繼續說下去。月光灑在兩人身上,水瀾的側臉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輪廓分明。
作為一隻海獺,她有點太瘦了。
水瀾微微側頭,目光短暫地與薛展相交,随後又收回,繼續注視着前方。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離開暗網點,在廁所。”水瀾說,“你當時沒用化形石,頂着豬頭。”
薛展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那時她剛到原木不久,且十分貧窮,對于獸人必須用化形石的規矩完全不服。
“你是說你們很需要豬頭?”薛展深吸一口氣又呼出。
水瀾搖搖頭:“沒有出門在外的獸人不用化形石,包括我,因為那會很顯眼,很突出,很不同尋常,人或者獸人都會對你指指點點,批評你,審判你,你忽然之間變得粗魯,邋遢,不禮貌。雖然其實你隻是露出你原本的樣子。”
她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很重,像是在強調什麼。
夜風拂過,掀起她的一縷發絲,但她沒有伸手整理,任由它飄蕩。
“我知道一些獸人喜歡人類的皮膚和形體,所以想要成為他們的樣子。可我不想,很多獸人都不想,我們隻想成為我們自己。獸人應該有選擇是否變成人類樣子的權利。”
她說這話時,聲音依然很平靜,但薛展能從中聽出一絲壓抑的情緒。不是憤怒,不是悲傷,更像是一種長久以來的疲憊和無奈。
水瀾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那裡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淡淡傷痕。她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苦澀:“我想我隻是感到厭倦了。”
薛展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
作為一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外來者”,她總是把自己放在一個觀察者的位置上,盡管反感這個世界的規則,卻不曾質疑或者深思。
沉默持續了許久,好像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們的腳步聲。夜色漸深,霓虹燈變得更加絢爛,為這座城市換上了夜晚的裝束。
水瀾擡起頭,目光重新聚焦,嘴角勾起弧度:“不過你知道嗎,事實上,海獺也長得不賴。”
薛展耷拉的嘴角揚起:“我知道,我一直覺得她們非常可愛。”
話一出口,薛展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連忙糾正:“等等—”她被自己逗笑了,笑着說:“我是說你們,你們非常可愛。”
水瀾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揚,純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她沒有笑出聲,但薛展能感覺到她的心情輕松了不少。
“謝謝,”水瀾輕聲說道,“我喜歡這個回答。”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步伐不快不慢,剛好能跟上前面的隊伍。
一盞路燈忽明忽暗。薛展和水瀾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織,又分開,就像是兩條平行線偶然的交彙,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