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滿面風霜的老婦哆嗦着一雙手從懷裡捧出一隻精心包裹的手镯，呈給曹頑，“老身家貧，唯這一隻玉镯乃是家傳之物，由孩子他爹一路從江南帶來。經過那事，本想着這镯子已經随老頭子消失不見。不想前日間，竟有一個同行的小夥子突然出現，将之還給了老身，還說老頭子現如今被人關在雲中沃野城某處。”

她說着伏倒喘幾口粗氣，然後艱難地扶腰直起身子，“老身與老頭子早年喪子，隻一個幼孫在身邊，如今老頭子被人擄走，我們娘倆兒實在是孤苦無依，還望青天大老爺為小人作主啊！”

老婦說着在堂下咚咚磕起了頭，曹頑不由得皺起眉頭。他早就知道會這樣。紙怎麼能包得住火呢？

可是，人在屋檐下，他又能做什麼呢？于是闆起一副面孔，質問道：“你說的這位小夥子，姓甚名誰，帶來堂上問話！”

“這……”老婦直起身，支支吾吾，“那位小夥子他……他受此驚吓，回江南老家了……”

“哦？”曹頑眯起眼，目光直射向老婦，“既如此，那便是沒有人證了？”

“不是的不是的……”老婦人雙手直搖還待再辨，被曹頑驚堂木陡地拍斷，“好了！此案已了，官府撫恤也早已發放！你若有難處，可據實以告，莫再胡攪蠻纏妖言惑衆！當心治你一個蔑視公堂的罪名！”

“啪！”他驚堂木一拍，轉身便要宣布退堂。

也就在此時，堂外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尖細的女聲，那聲音柔弱，卻無比堅定：“慢着！小人可以作證！”

曹頑随衆人一起回頭，隻見人群中一個高瘦的小姑娘撥開人牆，從堂外擠了進來，跪地便道：“大人容秉！小人便是幸存者，可以為她作證！”

“玉镯是你帶回來的嗎？”曹頑打量孟清田兩眼，刁難道，“你既不是那小夥子，如何為她作證？”

“大人明鑒！”孟清田不卑不亢，“小人知道當日劫案已查明了結！隻是想向大人禀明，被俘者或許還有像我一般的幸存者，隻不過他們勢單力薄，無法回到黃羊城與家人團聚，懇請大人多方走動，助他們早日回家！”

說着，又深深地伏倒在地。

“你說你是幸存者你便是幸存者嗎？”曹頑再一次提高聲量，“那樣兇惡的匪徒，就是八尺壯漢都逃脫不得，你一個小姑娘，膽敢在此信口雌黃！”

“小人也是遇到了好心人相救，這才逃過一劫！”眼見着求告不成，孟清田話音激動，語無倫次起來，“他人就在城中，可以為小人作證！就在有朋來客棧！請大人允許小人找他過……”

“我就是她說的證人。”孟清田心急如焚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七月裡的一天，我途徑多寶川時路遇一群押人的劫匪，當時那群劫匪遭遇黑巾人襲擊，盡數死傷。這位姑娘在混戰中幸存，我便把她送回了黃羊城。”

黑巾人、多寶川，眼看越來越多的細節對上了号，曹頑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正要敷衍幾句時，堂外居然又有人聲響起，并且越來越激烈。

“我也可以作證！我就是從沃野城逃回來的！這一路差點兒又死了，沃野那裡還有不少人呢！求求青天大老爺幫幫他們吧！”

“我也可以！大老爺！您看！這是家裡孩子寄來的信，說她被困在一個叫什麼赤柳的地方了！我們想去找她可實在湊不出盤纏，大老爺！您就行行好吧！”

“就是啊大人！您說我家老爺沒了，可他年富力強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沒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大人您就幫幫我們吧！”

“……”

“這……”眼看事情即将失控，曹頑沉默一會兒之後示意衆人噤聲，承諾道：“既然這麼多人都有此訴求，那我便報給太守，希望不日便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

衆人聽聞這話終于漸漸散了，曹頑立于公堂之上，看着人群中那個高瘦的背影内心突然有一瞬間的晃神，說不定真的能求太守幫幫他們？

*

“那位阿中姑娘不是不讓你來官府嗎？你忘啦？”天野盯着孟清田，好不容易才放下懸着的一顆心。

“哎呀！”孟清田拉着衣角快步走出一段距離，“我也沒想着來的，就是這兩條腿吧，也不知道怎麼了，走着走着就走到這兒了。”

“不過！”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你怎麼也來啦？我當時都吓死了，要是你不來，肯定就完蛋了！後面那些人肯定也不會挺身站出來，那個當官的也就不會妥協啦！不過我覺得，他有點像在騙人，你說，他說的話能信嗎？”

“天野？”

見天野不作聲，孟清田擡起頭，看見天野正一動不動站在那兒盯着前方的什麼東西。

她轉過身，不遠處，一群小混混一字排開，個個手持棍棒，攔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