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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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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仁方家裡的地和胡紅基家的地挨着,地頭上有一口井,井周圍留了一塊公共自留地。兩戶人家都想占便宜,争着搶這一點點自留地,沒幾年就快占滿了。秋耕的時候,賴香拿出鋤頭又想去搶占最後那一塊,但那塊已經被楊二巧插上了杆子。

賴香一把撩開杆子,罵道:“插個杆子就成你的了,想啥呢,要能行的話俺到處去插!”

等她刨完了,楊二巧背着鋤頭走了過來,看見賴香占了她的地,氣不打一處來,指着賴香的鼻子罵道:“哼,怪不得叫賴香,你還真是賴啊,老娘占好地你也敢搶!”

兩個婦女都是村裡不好惹的主兒,扯着嗓子開罵起來,一直從地裡罵到村裡,在老德高家門前拉開了架勢不走了。穆德高家是個老宅子,四合院,闊氣得很,是以前稍有名氣的大宅門。

兩人叉着腰,比在地裡罵得更歡,聚的人越多越來勁,吐沫星子橫飛,誰也不讓誰。一群婦女在旁邊勸着架,有勸賴香的,有勸二巧的,也有邊勸邊澆油的。

“不要臉,占我們家的地,我明明插上杆子了,還給我拔掉,這皮賴到家了!”

何嫦娥笑着勸道:“兩家人以前關系也不差,為了點地何必吵成這樣呢,再說新哲和俊男還好着哩!”

賴香一臉不屑地指了指德第家的大門說:“瞧,這兩塊木頭是什麼知道麼,這是門當!俺們家新哲出息着呢,要考大學哩,要找媳婦也得找和他差不多哩,泥巴腿子可配不上俺家新哲!”

“我呸你八輩子祖宗,俺們家俊男才看不上你家哩,等着打光棍去吧你們!”楊二巧氣急敗壞地說。

“哼,好笑哩,打光棍俺們家也是有男人的,不像你們,一大家子都是絕戶!”賴香這話一出,吓得街上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在農村,罵人絕戶是最惡毒的話,特别是對隻生女兒的人家。老德第家二個兒子,仁方生了倆女兒,仁元沒找成人,他們家一個後輩兒也沒有,最忌諱别人揭這種傷疤。

正巧老德第聞聲從屋門走出來,聽到賴香這句話,嘴角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頭一直在點,雙腳也不住地抖,不一會兒,竟口吐白沫子,挺挺地倒地上了。

“爹,爹,你這是咋了麼!”仁方見狀,趕緊跑了過來,慌慌張張地扶起老德第。

衆人慌了神,有的去請村裡的大夫,有的幫忙去擡老德第,張阿三倒懂一些,上去掐了掐老德第的人中,但效果也沒多大,隻能招呼着把他擡到家裡的鋪上。

在衆人忙着的時候,賴香知道闖禍了,吓得趕緊跑到家裡去了。

村裡的大夫鐘茂田來了,背着藥箱,一路小跑,老德高聞訊也從家裡趕了過來。鐘茂田号了一下老德第的脈,又翻了下他的眼皮子。

“鐘大夫,俺爹咋了?”仁方和仁元都候在床邊問道。

鐘大夫歎了口氣,“哎,看樣子像出血中風,俺先給他紮一針,不過也就這三兩天了,還是準備後事吧!”

鐘茂田拿出醫藥箱,給老德第紮了一針。見他緩緩睜開了眼,老德高摸着他的手說:“老四啊,三哥還沒走哩,你咋能走哥前面哩,德天和德厚走的時候俺不心疼,他們是哥,你說你怎麼能走俺前頭哩,你比俺小四歲哩!”說着,不停地抹着眼淚。

“哥,哥,俺是絕戶哩,俺是不是沒行過好啊,老天爺為啥這樣對俺哩,讓别人戳脊梁骨,俺怎麼就沒後哩,俺怎麼就……”一口氣沒喘上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嘴巴不停地呼氣,鼻子也不進氣,沒幾秒,身體就僵那裡了。

“爹,爹,……”仁方和仁元一邊哭着,一邊抄起家夥,朝賴香家跑去,吓得賴香一家早就鎖上門了。仁元一大鋤頭砸爛賴香家的門,把院子的東西搗個稀巴爛。

正準備要去砸他們家的堂屋門,老仁忠帶着人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仁忠抓着仁元的手說:“你倆趕緊給我住手,你們這是闖宅子,是犯法哩,你知道不!”

“大哥,你姓穆還是姓胡哩,俺爹都被這娘們兒氣死了,你讓俺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仁方氣得紅着眼睛說,但手裡的家夥已然停下了。

“他也是俺親四叔,俺咋不心疼哩,可你們不能犯法麼,你們再砸他們的堂屋門,打了他們的人,派出所把你們倆抓了,誰給你爹發喪哩,誰給你爹摔火盆哩!!”仁忠眼裡也掉了淚,但仍然勸說道。

旁人見了,趕緊奪下兩人手中的家夥,扶着他倆踉跄着回家了。

楊二巧在家裡不停地忙活着,見了俊思還在轉悠,罵道:“小熊妮子,你老爺都死了,還不知道過來幫幫忙,你俊男姐哩,死哪裡去了?”

“她去哪裡,俺哪知道,你問她自己去哩!”俊思犟着說。

“俺咋得問她哩,俺就是要找她哩!你不知道就算了,還在這裡瞎添亂子!”楊二巧手裡的掃帚轉過把來就往俊思身上抽。

“俺知道,俺知道,一大早新哲哥騎洋車帶着俊男姐進城哩,還說回來給俺帶糖吃哩!”俊峰說道,估計也是怕俊思挨揍,趕緊幫她解圍。

院子裡已經是擠滿了小孩,跟在大人後面屁颠颠的,幫不上什麼忙,淨礙事兒。聽俊峰這麼一說,俊容趕緊拉住他,瞪了他一眼,小聲叮道:“你咋說的哩,他們倆家鬧架哩,看俊男姐回來不揍你!”

“對,對,狗腿子,喜歡告密!”仁信家的俊明扒着眼皮說。

俊峰上前抱住他就摔起來,“你才是狗腿子,你們全家都是狗腿子!”兩人在地上扭打着。

俊容趕緊上前抱住俊明,明着是勸架,但還是讓俊峰抓住機會呼了他一個大巴掌。

一陣鬼哭狼嚎的叫聲,楊二巧沒閑工夫搭理他們這群熊孩子們,竟直接朝鄉裡派出所去了。

派出所裡,兩個民警坐在桌子前,一個拿着筆,另一個問:“你是來報案,還是怎麼回事?”

“有人拐俺家閨女,杜新哲把俺家閨女俊男騙城裡去了,跟他爹娘一樣,花言巧語,耍流氓!”楊二巧一邊裝着哭起來,一邊罵咧咧地說。

兩個民警不敢做主,趕緊把所長和副所長叫過來。那時,全國正值嚴打期間,流氓犯罪絕不容忍。派出所高度重視,所長黃一虎又向楊二巧核實了一遍,見她能把戶口本都對得起來,不像是在撒謊,馬上吩咐兩名民警去白石西村口,等杜新哲回來馬上抓人。

副所長李長庚問:“張所,要不要再帶人去他們村核實一下,隻聽她一人說,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誤會個屁,人家女孩的娘都來這裡報案了,還有什麼誤會!”轉頭又皺着眉說:“你知不知道,其他鄉裡抓了多少流氓了,咱們派出所才抓幾個,鄉長上次開會就有些質疑咱們的辦案能力,縣城公安局也在通報,這是任務,抓得不多說明你能力不行!”

“抓得少不也說明咱們鄉治安環境好麼!”李長庚也頂了一句。

黃一虎冷冷地一笑,說:“治安好?我一個所長都不敢說鄉裡的治安好,連鄉長都不敢保證,你敢說?好,好,你去縣公安局去說,去和局長保證,讓他給咱們派出所評個治安典型!你去試試!”

李長庚被噎住了,不再說話了。

新哲和俊男在城裡回來的路上,正好碰見進城的胡紅金,“大爺,您這是進城買啥子去麼?”新哲問道。

“别問俺了,快回去吧,你娘和俊男的娘因為争地鬧起來了,快出人命了!”胡紅金搖着頭也沒再多說一句。

“我娘也真是的,和誰都吵吵,回去我好好說說她,再去你家給二巧嬸賠個不是!”新哲對俊男說道。

俊男也笑着說:“俺娘也不是省油的燈,回去俺也教育教育她,恁小氣呢,一點兒地争來争去,有啥子意思麼!”

新哲一把抱着俊男說:“地的事兒俺不管,咱們倆的事兒千萬别黃了!”

俊男臉一紅,嬌羞地說:“你說啥呢,俺都沒答應你,再說,你要是考上大學,還指不定找哪裡的女孩子呢!”

新哲一臉認真地說:“俊男,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我這輩子隻對你一個人好,絕對不會再移情别戀,不管家裡怎麼吵,我對你的心意是永遠不會變的!”

俊男坐在洋車後面,雙手摟着新哲的腰,将頭輕輕地靠着他,一路幸福地笑着,兩人又哼起了小曲。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博激流。曆經苦難,癡心不改,少年壯志不言愁……”他們能會哼的也基本隻有一兩首,可這,也足以讓他們這些簡單的年青人精神富足,笑對人生。

等到村頭的時候,俊男趕緊下了車子,新哲在前面推着,俊男保持着兩三步的距離跟着,兩人也不再搭話了。兩個民警老早盯上他們了,走了上來,“請問你是不是杜新哲,你們倆剛從城裡回來?”

“是的,警察同志,找我有事兒嗎?”新哲并未擔心什麼。

“請跟我們走一趟!”一名民警目無表情地說,又轉向俊男,問道:“請問你是不是穆俊男,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俊男臉色一紅,小聲說:“俺,俺跟他沒關系!”

“好的,我們清楚了,你可以回家了,他要跟我們回所裡!”民警嚴肅地說道。

新哲把洋車給了俊男,臨走時,回頭朝她扮了個鬼臉,還學着電影上的人飛吻了一個,俊男害羞地推着車子跑遠了。

回到家,楊二巧見俊男推着新哲的洋車,氣得拿鋤頭把車子砸了。又拽着俊男,摁到床前,這時穆德第已經沒有呼吸了,“你老爺死了,是被新哲這個王八蛋家裡人害死的,你還和他出去,你要不要點兒臉!”轉身又跑到屋外,叫道:“不是厲害麼,還什麼門當戶對,沒考呢就想着成狀元郎哩,今天老娘把他送到派出所哩,讓他吃槍子哩!”

俊男這才反應過來,是她娘把新哲告到派出所了,當下要和她理論一番,但轉念一想,老爺剛死,還是消停一下再做打算。

一會兒,消息就傳到賴香耳朵裡。紅基和賴香尋思着剛把人家老人氣死,也不敢去仁方家鬧,心裡想着讓新哲在派出所蹲個幾天,給對方消消氣,這事兒也算是扯平了。

賴香還是不放心,便讓紅基去仁忠支書家去說叨一下。老仁忠也是這個意思,說道:“過了這兩天,等德第叔的喪發完,俺陪你去派出所跟他們說清楚,把新哲接過來,新哲這孩子是咱們村最有出息的,俺還指望着他給村裡争光哩,不過眼下也隻能讓他受點委屈了!”

“你家老二俊才不是在派出所裡麼,讓他多關照着一點!”紅基有些不放心,給仁忠點了根煙說。

“俊才是派出所裡臨時工哩,還沒辦轉正,他叔正在托人,現在管戶籍這一塊,他這幾天忙,在所裡不回來,後天咱倆一起去所裡找他,跟他們所長講明白,那還能不放人哩!”

紅基點着頭說:“好哩,這事兒吧,全怪俺家賴香,她嘴巴沒個把門的,這事過了後,仁忠支書您給牽個線,俺去給仁方家賠個不是!”

“這才是麼,鄰裡鄰外的擡頭不見低頭見,遠親還不如親鄰哩,過兩天俺來做主,再說新哲和俊男的事兒咱村裡都清楚,總不能大人吵吵,壞了孩子們的事不是!”仁忠說道。

過了兩天,黃一虎去鄉裡彙報工作。鄉長廖利勳拉着面孔說:“一虎啊,現在這個情形,是要從嚴、從重、從快,省裡、地區和縣裡都高度重視,這兩天區裡要派考察組下來,**搞得怎麼樣,要看效果,不是光看嘴巴講的。咱隔壁羅溝鄉、橫莊鄉都**了好幾個惡棍流氓,咱們鄉有沒有?你們要好好摸排一下,有問題就處理,不能包着掖着,要對社會,對人民的安全負責。明天縣裡要上報,這幾天就要處理一批,你回去趕緊研究研究,不能冤枉一個好人,更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鄉裡的工作也需要你們支持啊!”

黃一虎挺着胸脯說:“廖鄉長您放心,咱們鄉不容忍任何一個惡霸流氓,發現一個,打死一個!”

此時,全國開展****到了攻堅階段,特别是對調****行為打擊更為堅決。回到派出所,黃一虎開了一個會,問道:“咱們現在抓了四個人了,都是個什麼情況?”

民警小趙趕緊回答:“有三個村裡已經來人認過了,還有一個叫胡新哲的,關了三天了,也沒人來問!”

“長得人五人六的,沒想到還是個不一般的角色,連自己爹娘都不來問一聲,肯定不是什麼好貨色,就報他了,上報局裡!”黃一虎呵了一聲,小趙趕緊應下來,去打材料了。

等德第發完喪,仁忠趕緊和紅基跑到派出所,找到俊才。俊才找到小趙一打聽,跟仁忠說:“爹,新哲哥不在所裡了,已經,已經被押到縣城**局裡去了!”

“咋地個去局裡哩?到底什麼情況,你小子趕緊說清楚哩!”仁忠急切地問。

俊才吞吐着說:“爹,紅基叔,押去局裡的一般都是性質很嚴重的,現在**期間,新哲哥犯的又是流氓罪,我也說不清楚!”

紅基聽完腳一軟,仁忠趕緊扶住他,兩人匆忙回到村裡。紅基心裡沒底,仁忠更沒底,天色也陰沉了起來,仁忠吧嗒着煙袋說:“現在天晚了,明天吧,咱們去城裡找仁義,俺讓他想想辦法看!”

城裡的人也隻能找仁義了,除了二弟,仁忠誰也不認識。第二天,兩人早早到了仁義的單位,出來一個小夥子,把二人領進招待室,沏了兩杯茶,熱情地說:“穆局長前天出差了,要一周後才能回來!”

兩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又有什麼辦法呢,也隻能回到家等仁義回來再說了。

等了三天,下午的時候,忽然毫無征兆地下起了狂風暴雨。

“哎,這雨澆地的時候下多好哩,現在莊稼不用了,偏偏下起雨來了!”街上的人們一邊朝家跑,一邊埋怨道。

仁忠抖了抖身上的雨,插上門栓,一腚坐在大馬紮上,累得喘着粗氣。俊來他娘怪嗔着說:“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沒命地跑,甯願淋一會兒不也比摔一跤強麼!”

仁忠沒來得及回話,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個不停,“俊來他娘,你趕緊開門看看,大雨天的誰來咱家!”仁忠沒好氣地說。

俊才一臉的雨珠,嘴唇哆嗦着站在門口。

“老二,你這是咋得了,平時不往家跑,下個大雨的倒來家哩!”他娘唠叨着說,顯然更擔心俊才被淋病了。

“熊羔子,你進門哩,木在門外幹麼哩!”仁忠罵道。

“爹,新哲,新哲哥他……被槍斃了!!”俊才一副哭腔顫抖着說。

仁忠一下子沒緩過來,“啥,啥……”忽然感覺胸口一陣絞痛。

“小才兒啊,你慢慢給你爹說清楚!”他娘也是一臉驚恐。

“縣裡嚴打抓得緊,督察組又馬上下來了,今天上午剛槍斃了一批,新哲哥也在名單裡,鄉裡派來通知收屍的應該也快到新哲哥家了!”俊才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仁忠木然地走了出去,鬥篷也不戴,雨衣也不披,路上泥濘滿地。還沒走到中街,紅基和賴香扛着鋤頭,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跑到楊二巧門口就是一頓猛砸。

仁忠趕緊從屋山後門翻進仁方家裡,渾身澆了個通透,一沒站穩摔了個趔趄,他趕緊爬起來,告訴仁方他們千萬不要開門。楊二巧聽說新哲被槍斃了,愣在那裡,喃喃地說:“俺不想的,俺不想的,怎麼會這樣的,怎麼會這樣的!”臉色變得煞白,渾身抽動。

大雨下了半個時辰就停了,仁方家門裡聚滿了人。紅茂去了老德藩家,憤怒地說:“德藩大爺,這事兒您得做主,新哲被槍斃了,姓穆的都欺負到咱姓胡的頭上了,你不能不出聲!”

老德藩晃動着身子,攥着煙杆,咬着幹癟的嘴唇說:“凡是姓胡的都叫上,扛着家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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