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命運同樣落到新雨身上。紅深憂心成疾,被檢查出癌症,村裡人沒有什麼觀念,也不知道中期晚期,反正沒有多少時日,紅深瘦得跟骷髅一樣,兩腿一蹬,也走了。紅深走得一點也不突然,因為沒有多少人在意過他們一家。
香玉不到三十歲,已經半頭白發,“你爹是受氣死的,新雨,你一定要出人頭地,你爹活着你還可以接班,現在隻能靠你自己了,咱們不能被人看不起,要活出個人樣來,要給你爹争口氣!”香玉對着新雨說。
新雨看着堂前紅深的遺像,爹的眼睛仿佛時時告誡着他,要有出息,要出人頭地。
夜裡,刮起了大風。新雨偷偷地跑了出來,一個人來到校外李凡平住的那間屋外頭。裡面亮着燈光,新雨就躲在屋外的大樹後,默默地等着。快十一點的時候,裡面的燈滅了。新雨拿着準備好的大石塊,溜到窗戶旁邊,使勁地砸了過去。
“嘩啦”一聲,窗戶玻璃被砸個粉碎,“誰,誰,誰砸我們家玻璃?”裡面傳來李凡平的聲音,聽着有些顫抖。
“日你姥娘的,吓死你這個狗日的校長!”新雨一邊罵,一邊跑遠了。
香玉躺在鋪上,心中有說不出的苦。以前帶孩子那麼難,就是指望紅深能回來過上好日子,可是現在人财兩空,又回到過去,一邊想着,一邊抹淚,這以後的日子可咋熬。
忽然,屋山腳裡有動靜,幾塊磚頭松動開了。好像有人一推,牆角開了一個洞。香玉一驚,還沒發出聲來,一個人影晃了進來,一雙大手捂住她的嘴。
“俺就說紅深是條賤命,沒福享受,以後俺替他照顧你,你以前在鋪上叫得那麼歡,今天也好好地叫給俺聽聽哩!”說着,一個壯碩的身子壓在香玉身上。
“你,你這個人渣!”香玉一邊推,一邊雙腿撲騰着。
“啪”一個巴掌打在她臉上,香玉隻覺得頭暈乎乎的,下意識地不再反抗了。香玉被折磨了一個鐘頭,紅茂才滿意地從那個洞裡爬了回去。
“你要敢把這個洞堵上,俺就把這個屋山拆了,反正俺想翻蓋屋了,到時候别怪俺沒提醒你!”紅茂從洞裡又探出頭,惡狠狠地威脅說。
紅茂連續鑽進來三天,肆無忌憚地發洩着渾身的□□。紅根在街上看到他滿面紅光,羨慕地說:“紅茂,你這是發什麼财了麼,滿面春風的,這麼得勁兒!”
經茂忽然有了一種邪惡的想法,“紅根,你光棍一個,想不想找個女人嘗嘗,但兄弟不能白幫你!”
紅根瞪大眼睛,嘴裡流着口水,“想,想,做夢都想哩,紅茂,你帶俺嘗嘗去呗,俺家裡的東西,你要什麼都行!”
紅茂鬼笑着說:“晚上來俺家東屋,帶你看樣好東西!”
晚上,紅茂又扒開洞,爬了進來,自己先滿足了一番,才讓給紅根。
“香不香?”紅茂拍打着紅根問。
“香,香,紅茂兄弟,俺那個家都給你了,隻要你讓俺天天來!”紅根提着褲子,覺得意猶未盡,還想再鑽進去享受一番。
“你他娘的想弄出人命來麼,還去,就不能忍忍,等明天晚上麼!”紅茂一把拉過他罵道。
香玉滿臉淚痕地躺在鋪上,想死的心都有,可一想到新雨,她的心卻又橫了下來。
第二天做飯的時候,香玉拉着風箱,望着竈裡燒得通紅的木頭,夾出一塊,猛得朝自己臉上打去。“吱吱”的冒煙聲和一股子焦味,香玉的臉被燙焦了一大塊,她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音,也沒覺出一絲疼痛,隻有嘴裡的一聲聲冷笑。
香玉找了一塊舊白布包上臉。晚上,紅茂又從洞裡鑽了進來。
“來啊,來啊,老娘還就不怕你了,不來你是孫子!”香玉扯開白布,露出血肉模糊的臉,一把拽過紅茂。
紅茂見了她這張臉,吓得兩腳發軟,屁滾尿流地往回爬,一不小心撞到牆上,頭上腫了一個大包。紅根見紅茂這樣,也吓得一溜煙跑走了。
玲玉聽說香玉受傷了,趕緊從家裡過來看她,順便帶了幾身衣服,一些是給她的,一些是給新雨的。
“你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玲玉看着香玉受傷的臉,心疼地哭着說。
“紅深死了,俺這張臉還能留給誰看呢,變成什麼樣又有什麼關系!”香玉似乎很放松地長舒了一口氣。
以前兩個人如一對姐妹花,可如今站在一起,卻如同一個幹癟的老媽子和水嫩嫩的女兒。
“香玉,你有什麼難處就說出來,千萬不要放在心裡憋着,咱們是最好的姐妹,你不和我說,還能和誰說呢?”玲玉關切地拉着香玉的手。
香玉本能地掙脫開來,冷冷地說:“玲玉,俺現在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俺隻想把新雨拉扯成人,讓紅深在地下安心!”又默默地說:“紅深想讓兒子去大城市,不會讓他再回農村來的,其實紅深也不應該回來的,他們都不應該再回來的!”
香玉的娘聽聞女兒的遭遇,一時擔心過度也病倒了。香玉不願意走動,就讓新雨去看看姥姥,看見他穿着紅深的那條大破褲頭,就翻出玲玉送來的衣服,說:“這是你玲玉嬸送來的衣服,這條褲頭是新的,你就換上新衣服去吧!”說完,就回屋睡覺去了。
“我才不稀罕哩!”新雨嘴裡唠叨了一句,揣在破包裡就走了。
走到村外老遠的地方,見沒有再認識的人,新雨偷偷地拿出了新褲頭,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換上。這是他從未奢想過的短褲,前面有兩個兜,後面還有兩個兜,鑲着金黃色的拉鍊,也隻有城裡的孩子才配得上它。
到了姥姥家,新雨開了門,姥爺正在院子裡打盹,“姥爺,俺娘讓俺來看姥娘,聽說她病得不輕!”
姥爺見新雨兩手空空,拿着個破包,睜開了眼,又閉上了,嘴裡念叨着:“随他爹,都一毛不拔!”
新雨聽了,氣得牙癢癢,如果不是自己姥爺,真想罵他幾句。香玉在破包裡放了十塊錢,讓新雨帶給老人家,畢竟也好久沒來了。
新雨心裡怒氣未消,“俺才不把這錢喂狗哩!”一邊想着,一邊緊緊地捂着破包,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新雨回到學校,告訴新強,“以後再抄俺的作業和試卷,每次給兩毛錢,不然别抄!”
新強剛想揮起拳頭,“不給也行,俺把你這麼多次考高分的原因告訴你娘,不打死你才怪!”新雨盯着他,目無表情地說。
“算你小子狠,給就給,但俺要和新華一起抄,俺和他一人出一毛!”新強語氣有些示弱地說。
新雨沒有搭理他,也算是同意了。
放學的時候,新強和新華走到路上,越想越氣,又沒有什麼好辦法,畢竟他倆也怕挨爹娘的揍。
這時方雲和俊風、黃靈三個人一起走着過來。
“喲,這不是以前的大小姐方雲嗎,現在怎麼穿得這麼破爛了,嘟、嘟、嘟,我開拖拉機去喽,哎呀,翻車喽!”新強撅着腚,兩手轉圈,笑着和新華說。
俊風上來一拳打在新強臉上,新華見狀也上來幫忙,三個人扭在一起打了起來。黃靈見狀,從地上撿起一根粗樹枝,狠狠地朝着新華和新強抽去,打得他倆臉上一道道血印,疼得他們爬起來就跑。
方雲想起了爹娘,眼圈通紅,又看着俊風破開的嘴角,拿出手娟,小心地給他擦着。
黃靈則在一邊呆呆地看着,“疼不疼,要疼俺們帶你去衛生所看看!”黃靈一回神,擔心地說。
“不用,他們倆肯定比俺還要慘哩,有了這次教訓,下次他們就不敢欺負方雲了!”俊風抹着嘴唇說,一碰到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遠處的新雨看見了這一切,他并沒有上來幫忙,而是借道從别處走回家了,自從沒有了爹,他的心仿佛已經像鐵一樣凝固了。
剛走到村地頭,新雨聽見賴香和大鳳拉呱,“香玉以前是胡家的頭号美媳婦,現在變成醜八怪了,還怪可惜的!”賴香一邊笑着,一邊說。
“胡家姓的就沒承認過她是胡家的媳婦,她那是外姓,你聽說了麼,紅茂被她那張醜臉吓得尿褲子哩!”大鳳嘲諷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笑得前仰後合。
“你娘的,活該你死兒子,最好小兒子也死了才好!”新雨低聲惡狠狠地罵着賴香。
走到大鳳家門口,新雨朝裡面望了一眼,一個人兒也沒有。院子裡的兩隻小鵝在籠裡嘎嘎地叫喚着。新雨打開籠子,兩手死死地掐住小鵝的脖子,沒一會兒,兩隻小鵝就撲棱着趴那兒不動了。
新雨心裡的怨氣仿佛一下子舒暢了許多,四處張望了一下,偷偷地順着牆根溜回了家。
期末考試,鄉裡進行了統考,教委組也想摸一下各學校的底。李凡平想了一個辦法,考試的時候,調整了座位,一個成績好的帶兩個成績差的,這樣學校的成績會好看一些,也說明他這個校長當得好。為了防止那些成績好的不讓别人抄,李凡平就規定,三人的平均成績作為評比三好學生的标準。新華、新強自然和新雨分到一組,新雨沒半個小時就全做完了,檢查了一遍,覺得沒問題了,就傳給他們倆答案的紙條。
看着新華抄得挺費勁兒,新雨幹脆把卷子換了回來,反正也還沒寫名字,就直接替他又做了一份。成績出來了,三人的成績在班裡排名第一。老師當然也知道怎麼回事兒,新雨一如既往地被評為三好學生。至于新華和新強,那是不可能的。
白石小學的綜合排名也很理想,這讓校長李凡平很是高興,親自給三好學生發獎。
“新雨表現不錯,幫助同學提高學習成績,是咱們學校的小英雄!”李凡平摸着新雨的頭說。
新雨接過李凡平手中的獎狀,裝着一臉高興地說:“謝謝校長鼓勵,我會繼續努力,給學校争光的!”心裡則暗暗罵道:“等着吧,總有一天,我會像郭靖殺完顔洪烈那樣,替俺爹報仇!”
放學回家路上,新雨攔住新強和新華,“你們倆抄完了,兩毛錢還沒給俺,快點拿來!”
“屁,才不給呢,是校長讓抄的,你想要找校長去要,别說現在不給,以後都不給了,校長讓抄,你不給俺們抄,以後俺們告訴校長去!”新華強硬地說。
“就是,這次你應該給俺們錢才對,要不是俺們抄得好,你能拿三好學生才怪!”新強一邊說,一邊奪過新雨手裡的獎狀。
“這獎狀也有俺們倆的功勞,這麼厚實,俺看疊個寶肯定不賴哩!”新強和新華搶完就跑遠了。
新雨冷冷地沒有吱聲,也沒什麼異樣。他回到家裡,娘不在,肯定是下地幹活去了,新雨就刷鍋,燒火,和好玉米面兒,在鐵鍋的邊沿上糊了幾個瓜撻子,等做好飯,就開始寫作業。這點作業在新雨眼裡簡直就不是作業,做完後他拿刀去林子裡砍了個樹杈,回家偷摸做了個彈弓。
那時,村裡通上電才一年多,為了晚上照亮兒,每個街口裝了一個電線杆,上面安了電燈。西街、中街、東街各一個,一直亮到晚上九點。到這個時間點,街上拉呱的人基本沒有了,玩的孩子也沒有了,為了省電就統一關掉。
快九點的時候,新雨偷偷從家裡溜出來,躲在樹後面,撿了一些石子,拿起彈弓,朝着路燈泡打去。大概打了四五顆,就把燈泡打爆了。這時已經很晚了,也沒人在意。
第二天,村裡的電工陳二毛氣吼吼地來到大鳳家,把開蓮也叫到一起,“你們看看,你們家孩子幹的什麼好事兒,打鳥掏窩俺不管,也管不着,你打電燈幹麼,賠吧,一共二十,你們要麼一個人出,要麼兩家湊,俺在這裡等着!”
“你咋知道是俺家孩子打的電燈哩,你哪隻眼睛看見哩!”大鳳辯解說。
“哼,你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麼,這麼多孩子就新強和新華玩彈弓,天天在街上胡打,打人家的雞,打人家的狗,不是他們倆還是誰,難道是人家俊風,難道是人家新雨?我看你們腦子壞掉了,還想抵賴!”陳二毛也不是好惹的。
大鳳和開蓮都不說話了,因為她們也實在想不出除新強和新華外,誰還會幹拿彈弓打電燈泡這種事兒,隻好每個人湊了十塊錢把陳二毛打發走。
“記好了,下次再打爆,罰你們三十!”陳二毛攥着兩張十塊錢,一臉橫肉,氣呼呼地拿出一個新燈泡,腰上綁好皮帶套在杆上,腳上穿好鐵抓子,爬上電線杆換燈泡去了。
新華和新強放學回家,又挨了一頓胖揍,就算他們争辯,也沒人相信,連親娘都不信,還會有誰信呢!
挨完揍後,新華和新強碰到一起,“他娘的,到底是誰幹的呢?”“新雨幹的?不可能,他連彈弓都沒玩過,也沒有啊!”兩人一邊摸着生疼的腚幫子,一邊琢磨着。
眼看着五年級快畢業了,到了初中要去鄉裡上,離家五六裡路,走着是趕不及的,必須要騎車子。别人家都給孩子準備好車子了,新雨還沒有着落。家裡是有一輛破車子,紅深留下的,香玉打算給新雨上學用,自己去遠的地方幹活就辛苦點,走着去。
新雨也不願意讓娘辛苦,幹活已經很累了,再扛着鋤頭走那麼遠的路,怎麼吃得消。新雨忽然想起來,姥爺家有一輛廢棄的洋車子,扔在柴火堆裡,當廢鐵一樣。
星期六的時候,新雨跑到姥爺家,下地幫姥爺幹了一下午活。回去的時候,新雨也沒有吃飯,隻是順便把那輛廢舊的車子推走了。
到了鄉裡的修車店,修車工打量着這輛破車,皺着眉說:“這他娘的兩輪胎都廢了,鋼圈也聾彎(走形)了,車把子、鞍都不靈,鍊子也生鏽了,扔了算了,修個屁啊!”
“求求大叔,您就幫忙修一下吧,多少錢,您給開個價兒!”新雨跟大人一樣說。
修車工盯了新雨一眼,看他穿得破爛,也知道農村家的孩子不容易,“給三十吧,都是料錢,工錢就不收了!”
“大叔,二十五可以吧,俺沒那麼多錢!”新雨乞求着說,但還是一臉的鎮定。
“算了,算了,就二十五吧,當俺做回好事兒!”那修車工擺着滿是油的手說。
新雨掏出一大袋一毛兩毛的錢,應該是給新華新強抄作業攢來的,“大叔,我數過了,這是十五塊錢,先給你,等俺再湊夠十塊了來取車,你先修着,如果俺湊不來,車就不要了,錢也不要了!”新雨怕他不給修車,如是說道。
望着新雨遠走的背影,修車工老張竟然鼻子一酸。哎,這是怎樣一個又窮苦又懂事兒的孩子啊!
以前農村裡發喪有個習俗,要讓童男子給架花圈,跟着唢呐隊和撒紙錢的一起,送到墳前再燒掉,主家會給每個架花圈的男孩一點錢作為回報,一般都是給五毛錢。
新雨就去附近每個村轉,遇到有發喪的就趕緊搶着去架花圈,有時要走個好十幾裡路才碰上一家。在去找的路上,也會偶爾撿些破爛兒,賣給收廢品的老頭,賺個幾毛。那段時間,他最大的願望竟是每個村裡都能多死點兒人,這樣他才能多掙點兒。
沒幾次,他就摸索出門道,一般小賣店、小吃鋪旁邊的破爛會多一點,有些還會很值錢。反正離自家村遠,沒人看見,新雨也不當回事兒。
其實,新雨完全可以給他娘要錢的,這些錢娘肯定會給他的。可是,娘一點經濟來源也沒有,隻靠着喂兩頭豬,還要買豬仔、買化肥,家裡還要吃飯添東西,人情來往,手頭拮據得很。
新雨心裡很矛盾,一邊心疼自己的娘,這麼含辛茹苦地把自己養大,可一邊又有些怨恨自己的爹娘,為什麼不如别人的爹娘有本事,連自己也跟着一起受苦,為什麼自己不能像俊風那樣享受好的生活。他想不通,直到很久以後他也想不通。也許這就是命,無法改變的命,你或許可以改變以後的生活,但你很難改變童年的命運,因為它不掌握在你的手裡。
一個月後,新雨攢夠了錢,那段時間發喪的挺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許了願望的原因。像他這樣大的孩子一般都不會再去搶花圈了,所以他每次都能第一個搶到。新雨攥着一大把零錢去修車店,給了老張十塊,自己還剩個四五塊,他終于拿到了那輛修好的自行車。
雖然修好了,但其實還是一輛破車。老張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他不想讓一個這麼懂事兒的孩子為難,就給車子多換了一些零件,順便給車子刷了一層新漆。梁上有一處塌癟了,老張焊好後,覺得有些難看,又用一張金屬紙粘上,閃閃的,看着還挺潮。
那輛自行車就停在修車店門口,極其普通。但在新雨眼裡,它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寶貝。他用雙手輕輕地撫摸着車身,連那股子刺鼻的油漆味都覺得香甜得很。
“張叔,您手藝真好,您這兒離中學也近,俺以後上初中了,放學了就來給您幫忙怎麼樣?”新雨張望着,懇切地說。
老張知道新雨想什麼,按說來他這裡的學徒開始都是要交學費的,熟練後才給工資。但老張确信,眼前的這個少年絕不是想學修車,他以後會是一個很有出息的人。
“以後你想來就來哩,幫一個鐘頭給一毛!”老張也是小本生意,多了他也給不起,自己還有家要養活。
“謝謝張叔!”新雨已經盤算好了,以後上了初中,有空就來這裡幫忙,一星期能掙一塊多哩,省着點吃,飯票錢都有着落哩!
新雨騎着車子,夕陽的餘晖照在麥田裡,照在新雨的身上,也照在這輛破舊又嶄新的車上。新雨停了下來,将車子小心地停好,自己躺在田裡。
車身上反射着耀眼的光,風吹麥浪,拂過新雨的臉龐,是那麼溫柔,那麼清新,那麼醉人。新雨開心地笑了,他很久沒有笑了,他笑得像個孩子,可是他本來就是個孩子啊!是誰偷走了他的童年,是誰泯滅了他的童心,這已經不重要了,至少在此刻,他是無比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