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來回地自問自答着，拿不定主意，終于，他給自己選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就把這個蛋糕放在這裡吧，如果明天早上它還在的話，我再處理掉！”他說着将提拉米蘇放到一旁，從書包裡掏出了本子和筆，墊着牆認真地寫下一行字。

“‘雲雀前輩，祝你生日快樂’——好了，等下将這張條塞進雲雀前輩的鞋櫃裡，任務就完成了！”

他正為這個‘絕佳’的主意沾沾自喜時，猝不及防地，自他身後伸出一隻手抽走了他手中的本子，他下意識去抓，卻在轉身的時候冷不防轉入了一個懷抱中。

“生日？”

少年的聲音自他頭頂平緩地響起。

他愣愣地抓着少年垂在身側的手臂，很快又慌慌張張地松開手，帶着臉上将他燒得暈乎乎的溫度向後退了一步，靠在了尚帶着夏日餘溫的牆上。

“雲、雲雀前輩...”他喊出面前垂眸看他的少年的名字，心中一時是‘糟了，被發現了’，一時又是‘趁現在鼓起勇氣親口和他說生日快樂吧’，各種念頭在他心中翻湧着，最終一個念頭在少年的視線中搶占了先機，沖口而出——“我絕對沒有在亂丢垃圾！”

啊啊，他到底在幹什麼？

夢裡的他正為這樣笨拙的自己而感到挫敗不已，沢田綱吉卻忍不住因這樣傻傻的自己失笑，耳中傳來一聲輕笑，他一怔，看到少年朝夢中的自己靠近，微涼的唇與他相貼。

路過的涼風拾起他松落的紅色領帶飛往天邊正占據着藍天的白雲，白雲之下，各色的鯉魚旗正随風遊動。

“禮物，我收下了。”

少年清潤微沉的聲音裡，那時的心跳自記憶深處蘇醒，十五歲的他怔怔地看着雲雀恭彌，二十五歲的他越過年少的他們望向天邊遠去的那抹紅色，看着它看着它輕輕地墜落，流淌進不停變幻的光線裡，化作一杯猩紅的酒液，被他灌入喉嚨中。

周圍一片嘈雜，耳邊盡是震耳欲聾的音樂，他就坐在吧台旁，臉上挂着特定弧度的面具，像是渴急了一般糟蹋着杯中的酒液，一杯盡了又溫聲朝調酒師道：“再來一杯。”

他必須快一點讓酒液生效，在等待的人到來之前。

甜津津的酒液持續澆灌着他的理智，他理直氣壯地酗着酒，直到那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膽怯與理智一同香甜地醉去，杯中的酒液再次飲盡，熟悉的氣息在不知何時安靜下來的空間中奪去他在本能的警惕中尚存的幾分清醒，他擡眸，看到旁邊一身黑色西服面容俊美的男人正垂眸看着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沢田綱吉。”

他眨了眨眼，臉上挂着的面具在男人面前自動脫落，傻呵呵地笑着道：“等你。”他說着搖搖晃晃地站起，被男人自然地環住，他倚在男人的懷裡，輕聲呼喚男人的名字：“恭彌~”

一聲又一聲。

“我在。”男人應着，帶着因為得到回應而順從聽話的他離開空無一人的酒吧，他暈乎乎地跟着男人爬上車，如貓兒一般靠在男人懷裡胡亂地蹭着，車子啟動，男人擡手護住不安分的他，看着他淡聲道：“我這邊的帳和小嬰兒那邊的帳，等你清醒之後再算。”

沢田綱吉心中一凜，猛地從沉淪的意識裡清醒過來，即便知道自己身處在夢境中，他還是忍不住為因此浮現的慘痛記憶倒抽一口涼氣，而夢中的自己正恍若未聞地窩在雲雀恭彌懷裡，擡手抓住雲雀恭彌的手，傻笑着與他十指相扣。

“恭彌~”

“嗯。”

“恭彌~”

“我在。”

路燈不斷自兩旁掠過，明滅的燈光裡，雲雀恭彌垂眸看着他，認真地給予每一次呼喚回應，他漸漸從雲雀恭彌懷中坐起，擡手撫上雲雀恭彌的側臉，湊近那雙始終注視着的他的眼眸，啟唇緩而輕地說道：“我喜歡你，雲雀前輩。”

沢田綱吉看着他們，耳邊是火車從鐵路經過時‘叮叮叮’的聲響，那聲響覆蓋了夢中的他的聲音，闖進他的記憶中，那一晚朦胧旖旎的記憶于此刻重合，遠去的‘叮叮叮’聲中，雲雀恭彌的聲音在耳邊清晰地響起——“我也喜歡你。”

夢中的他滿足的阖上了雙眸，充滿安心氣息的黑暗裡，沢田綱吉緩緩睜開眼，自下而上地對上了雲雀恭彌的雙眸，他瞧見男人的唇角翹着一個愉悅的弧度，低垂的眸光裡帶着某種侵略性，直侵入他心底。

沢田綱吉喉嚨微動，殘存的倦意如潮水般褪去。

自夢境裡蔓延開來的心跳變得更加迅猛，他掩飾地輕咳一聲，從雲雀恭彌的懷中起來，目光落到他們不知何時十指相扣的手上，問道：“我說了什麼夢話嗎？”

“沒有。”雲雀恭彌嗓音微啞，低沉磁性的聲音撩撥着他尚未平複下來的心跳，挑起他沉寂了兩個月的欲望，沢田綱吉紅了臉，用一雙發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分不清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正要明言制止這種撩撥時，雲雀恭彌傾身在他唇邊淺淺印下一吻，與此同時，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

雲雀恭彌眸光微斂，在沢田綱吉控訴的視線中淡然下車，臨關車門前，他擡眸朝車上的人看了一眼，那目光含蓄又露骨，從沢田綱吉某個不安分的部位掃過，成功讓它變得更加蠢蠢欲動。

車門無情地阖上，沢田綱吉無言地看着關上的車門，心中确認，雲雀恭彌百分百是故意的，他忍不住擡手将臉埋進掌心裡，心中有一丢丢委屈。

可惡，好丢人。

雲雀前輩好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