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冬盈看不透柳姝,明明十幾歲的年紀,靈魂卻像是活了很久一樣,她的那雙眼睛透露出一種仿佛看透了一切的不悲不喜的淡漠,好像所有的事情在她眼裡都能被輕易看穿。别人來咨詢問題都是問感情,或者自身的困惑,隻有她是反過來問心理咨詢師本人,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學心理專業的好苗子。
“你應該知道,心理專業多半會涉及哲學,而所謂哲學是對世界基本和普通問題的理性思考,而在這之前,你是否了解你自己呢?我能從你眼裡看出來,你本質上和我是一樣的人。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想當老師嗎?理由很簡單,從讀書起,我就在想我為什麼要讀書。作為一個普通民衆,上沒有榮光的祖輩,下沒有足夠錢财立身,讀書也隻是為了将來有的一份好工作,讓自己得以在這社會生生存下去。所以我很早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老師’。對于很多人來說老師是一份崇高的職業,但是于當老師本人而言,這隻是一份工作而已,隻不過比社會上的那些工作更加穩定,環境相對沒有那麼複雜。”
付冬盈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柳姝的反應,當她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看到柳姝眼裡一瞬間的光突然熄了下去,也不過是一秒不到,又轉為釋然,那眼神仿佛在說“果然如此”。付冬盈看見她的表現後像是鑒定完一個珍寶一樣,露出滿意的笑容,眼神看着柳姝充滿誘惑,“小姝,你要當我的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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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又是付冬盈的課,柳姝依然坐在最後一排,不同于之前的是,這次,她桌上多了一本書。而蘇曉琪早就坐在柳姝左邊的那片區域,她遠遠看見柳姝桌上那本教材,更加确定柳姝之前就是在耍自己,她氣憤地瞪着柳姝,可柳姝半個視線都沒分給她,隻是漠然地看向講台。
蘇曉琪這次上課完全沒有聽,她在心裡盤算着等下怎麼順理成章的去問付冬盈這本書的問題,可是直到下課她都沒找到一個好的開口。看着付冬盈已經在整理桌上的教材了,她隻能硬着頭皮上前去,“付老師,這本書你會出版到外面售賣嗎?”付冬盈對她還是很有印象,她看了眼柳姝回答道:“這書除了我的學生,外面是不會有的。”
“那......那您知道您班上有誰的書掉了嗎?”蘇曉琪看着付冬盈看着她的眼睛帶着疑惑,完全忘記之前自己曾經說的話,馬上又找補道:“這書是我撿到的,我想還給掉書的人。”
柳姝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突然看見有一個女生往門口走的時候在聽見蘇曉琪說的話後身體僵了一下。付冬盈一直用餘光注意着柳姝,她跟着柳姝的視線看過去後隻停留了一秒,又繼續和蘇曉琪說:“你可以先把書給我,我下次會在班上問問。”蘇曉琪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自己,手裡的書不自覺又攥緊了些,察覺到蘇曉琪的反應,付冬盈知道她不想把書給自己,于是又微笑着說,“那下節課你來上課的時候我告訴你結果。”
兩人交談完,剛剛那個僵了一下的背影也消失在了門口。柳姝收回視線就看見蘇曉琪在付冬盈走後轉過身沖自己翻了個白眼。
等蘇曉琪也走後,柳姝一個人慢慢地出了教室,她習慣于走教學樓後面的門,正當她準備下樓梯的時候,聽見下面傳來對話。
“老師,是我的書不小心掉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麻煩您下次上課給那個同學。”
“好。”後面這個聲音柳姝聽出來了,是付冬盈的,她繼續站在樓梯口聽着,卻隻聽見另外那個學生道謝後兩人就走了。
柳姝馬上進了旁邊的空教室,走到教學樓後側方這面的窗子旁邊往下看去,樹葉遮住了大半部分視線,柳姝隻能看見一個人的鞋子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盡管這樣,柳姝也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自從柳姝答應做付冬盈的學生後,她發現了一個特别的地方,之前有一個上課極其喜歡配合付冬盈問題的白頭發女生在課堂上最近沒有之前那麼活躍了,甚至下課後也不見她去問問題。
柳姝出了教室以後直接向旁邊的辦公樓走去。
雖然是午飯時間,但是柳姝還是象征性地敲了兩次門,沒有回應,她擰開把手後朝右側的那個角落走去。桌上擺着付冬盈剛剛上課的教案還有點名冊,柳姝剛想去拿那張點名冊,卻半途轉了方向打開了付冬盈的抽屜。點名冊上都是來上選修的人,可是那個人上學期在,這學期也在,她是旁聽的,所以點名冊沒有意義。
柳姝看向打開的抽屜,裡面空蕩蕩的隻有一個筆記本。柳姝看了眼門口,拿起那本筆記翻了開來,第一頁赫然寫着她的名字,她再往後翻,類似于一個思維導圖,上面圍繞着她标注了一些人名,不僅有廖彩霞她們,甚至還有祁婉,還有簡單的對自己的描述。柳姝心跳陡然加快,她又繼續往下翻,又是一個人名,“史智蘭”。
她的導圖額外的簡單,除了标注父母外幾乎沒有什麼人,根據上面記述的,柳姝得知她是計算機軟件專業的學生。柳姝繼續往後翻,幾乎就沒什麼了,她又謹慎地把筆記本側拿着從頭到尾快速的翻閱一遍,快到底的時候她又瞥了一眼門口,隻是這一眼剛好錯過一頁模糊地紫色的圖案。收回視線後的柳姝盯着筆記本書頁翻到了最後一頁,然後用紙小心地擦了擦封面,原封不動地把它放回原位置把抽屜關好。随後出了辦公室看了眼左右後若無其事地走了。
樓梯口的背影消失後,付冬盈突然出現在辦公室另一側的樓梯口,她看着空蕩蕩的樓道嘴角揚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