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怎麼還進化成‘彈珠殺手’了。”芽生捧腹大笑。
甚爾用鋒利的後槽牙将扔到嘴裡的金平糖咬得稀碎,品嘗着擴散在味蕾上的劣質糖精,同時把赢下的彈珠分開一部分遞給芽生。
他說:“你要的。”
“哇,竟然還有和你在白天送給我的款式一樣的,真好看。謝謝你,甚爾。”芽生從中挑選出幾個天藍色底的玻璃珠,仔細地放到另一邊的羽絨服口袋裡,又問道,“畢竟我已經有同款了,等會兒把它們送給其他人可以嗎?”
甚爾在她的眼神移過來的時候,就已然更快一步地重新看向正前方的青磚道路,維持目不斜視的姿勢。
“既然給你了,那就是屬于你的東西,想怎麼處置也随你。”
“嘿嘿。”
芽生往前蹦跶兩下,輕輕用肩頭撞了下甚爾的肋骨。
“我發現你遠比想象中還要好說話。”
“嗤,你說我?”
“!”
芽生并沒有去接甚爾的下茬,而倏地是亮起與此刻天邊的夕陽同色調的暖眸,一手拽住甚爾的手腕,一手指向不遠處,那裡伫立着一台被半掩的門簾所遮擋的粉紅色機器。
“走,去拍大頭貼!”
……
甚爾:“……”
被不容分說地拉進小型“照相館”的甚爾,正在和不斷慫恿他的芽生擠在拍攝大頭貼的機器前,難以說服對方的兩人各執一詞(甚爾是在用沉默表示抗拒),僵持不下。
芽生怕甚爾直接蹿出去,所以還在攥着他的手腕。
然後先斬後奏地開始往機器裡投放一個、兩個、三個硬币。
她說:“紀念一下咱們首次遛出門的日子!”
“……沒這個必要。”
芽生在屏幕上娴熟地戳戳點點,設置着背景圖和點綴的裝飾特效,隻花費幾秒鐘的功夫就完全設置好了,在按下拍攝鍵的瞬間,屏幕上一并亮起了倒計時的數字顯示。
芽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側臉與甚爾對視,并說:“所以我才說,甚爾你遠比想象中還要好說話。”
“什麼?”
與甚爾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咔嚓”的提示音,提醒客人拍攝成功。
芽生彎腰從機體的前面撿起新鮮出爐的三連拍,将兩張長條形的相紙撲棱撲棱地搖晃在空氣中,示意甚爾看過來。
“這就是證據呀,你沒有用蠻力掙開我的手。”
她說罷,把相紙上的内容遞到甚爾的面前,期間也探頭掃了一眼被拍下來的三個瞬間,随後笑哈哈地說道:“沒想到抓拍的成果也不錯。”
甚爾:?
甚爾蹙眉端詳着大頭貼上的自己,和當時為了跟他對話而歪頭隻露出半張臉的芽生。
他們的頭發都是濃如墨汁般的黑色,膚色也是相近的白皮,但五官所呈現出的氣質卻截然不同,而甚爾也因此才發現,原來禅院芽生的虹膜是傾向于晨光那般的淺金色。
芽生看他的神情不再那麼抵觸,于是再次操作起機器台。
“這次好好拍一張。”
“……還要拍?”
“來都來了!”
幾秒鐘後。
“别闆着臉啦,像這樣,做鬼臉吐舌頭——略!”
“……略。”
-
等從拍攝大頭貼的小屋子裡走出時,搖搖欲墜的落日已經貼在了遠處山嶽的半山腰。
芽生将大頭貼的相紙裝進背包,然後就被迎面而來的傍晚寒風吹出個寒戰,她裹緊羽絨服,把小臉往領口裡面埋了埋。
問甚爾,“你不冷嗎?”
甚至外套還敞着懷的甚爾,搖頭否定。
“真的假的啊?”芽生将信将疑地曲起手指,貼了貼甚爾搭在褲腿邊的右手手背。
“?!”
好家夥,比穿得更厚實的她的手還要暖和!
甚爾微微低頭,看她不可置信到把雙眼瞪大的模樣很是有意思,啞然失笑道:“你惦記了好半天的那個狐狸關東煮在哪?”
這個時候的甚爾還沒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
他們從不知何時起,已然偏離了主道的商業街與居民樓,正雙雙站立在人煙稀少的偏僻點,有橙紅橘黃的燈火漸漸亮起,但卻是相隔了兩列房子之遠的另一邊,更熱鬧的人聲亦絡繹不絕地從那頭傳來。
芽生晃了晃腦袋,随即說:
“走這邊。”
甚爾這才發現違和感的來源所在,“不是說你從沒來過京都?”
芽生指指被風吹得有些泛紅和冰涼的鼻尖,“我聞到了,就是狐狸關東煮的味道,你把眼睛閉上跟我走,我牽着你。”
她說完就垂下左手将甚爾拉住,還是那種硬挺挺地直接握住手背的牽法,導緻甚爾想完全地合隆起那隻手的五指都沒辦法。
甚爾:……?
老實閉上眼的甚爾:這又是哪一出?
……
沒出兩步遠,但似乎又已經走完了很長的一段路。原本全黑的閉眼視線中隐隐約約亮起了紅光,同時,甚爾忽然間嗅到了一股自帶熱騰騰加成、且似乎格外美味的關東煮的味道。
耳邊有芽生的聲音在躍動,“我們到了。”
甚爾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隻有一間獨立的木制屋台,上面挂着一條條紫色的簾布,而正看守着竈台的老闆竟然是——
甚爾呆呆地嘀咕了一句:“狐狸?”
狐狸老闆的雙腳如履平地,且行動自如,他的衣着與人類的服裝别無他樣,看到來客之一的某位正是老熟人芽生後,立刻探出頭,并習以為常地開始和芽生打招呼。
“哦呀哦呀,這不是小芽生麼。似乎上次見面還是在人類社會的早秋。”
還在宕機的甚爾:?
狐狸說人話了?
芽生還沒有松開牽住甚爾的那隻手,于是也順勢扯着他在相鄰的兩個位置上落座。
芽生:“好久不見,狐狸大叔。我可早就想吃狐狸家的關東煮了!不過今天趕時間,我們需要打包帶走。”
狐狸老闆:“難得見你還帶了朋友來做客。”
“他叫甚爾,我目前新住處的鄰居。”芽生介紹完甚爾後,才開始跟後者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狐狸大叔跟侑子小姐是老朋友,原來還在東京的時候,我經常替侑子小姐跑腿來店裡買關東煮,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
甚爾挑了挑眉,“狐狸?”
“是貨真價實的狐狸妖怪哦!”
芽生豎起雙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在頭頂,來回勾了幾下指關節以作是狐狸的耳朵。她在來之前一直半遮半掩沒有跟甚爾明說,其實就是在等着看甚爾面露出乎意料的神情。
現在目的達到了,而且确實讓她感到有趣,芽生便也情不自禁地揚起笑臉。
她對着屋台的一角打招呼,“阿助,快來看我給你帶的禮物!”
于是,甚爾就看到有隻害羞的小狐狸颠颠颠地從角落裡跑了出來,又高興地用前爪收下了芽生送給他的幾顆藍色彈珠。
“謝謝芽生姐姐,好漂亮的玻璃球啊。”
“嘿嘿好看吧,是我旁邊的這個哥哥赢來的!”
面露出绯色的小狐狸:“啊,也謝謝你……大哥哥!”
……嗯,也是狐狸。
已經重回面不改色狀态的甚爾深度思索了兩秒,最終選擇飛快地刷新自己的世界觀認知。
他默默地想:
這總比遇到的對象是殺手和高級詛咒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