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一驚,下意識低頭摸包,摸了個空,再擡眼,對上施輕語果然如此的眼神,不由老臉一熱,現在的小孩兒都這麼精的嗎?
要說這阿姨也是個務實的,眼見二百賣不成,果斷改口:“二十也,也行。”
說着像是怕她反悔,連忙抽出一根福帶塞她手裡,“這月老牽姻緣是真靈,這個沒騙你,你把意中人的名字寫在上頭,寫完挂上去,一準兒能成。”
筆來到施輕語手裡轉了兩圈,她也沒什麼想求的,平安健康什麼的今早已經來來回回念了不知道多少遍,新的一年隻希望有多多的靈感,畫更多的畫。
想到這裡,她提筆寫下:願遇一人,如遇缪斯。
寫完便找了個高高的樹枝把它挂了上去,這一通折騰下來,時間已經臨近正午,陽光明媚,春光正好。施輕語索性敞開了外套,打開手機地圖挑了條近路,付錢離開。
泉水寺是南溪市裡最大的一個寺廟,依山傍水而建,占地面積很廣,下山的路也是九轉十八彎,一路走來綠植也多得繁複,開花的,帶果的,有掉完了葉子光秃秃的樹枝,也有枝繁葉茂的青蔥樹木。
她抄的近道路過财神殿,比起早上也不算稀少的人煙,此刻的财神殿圍得水洩不通,連帶着擋了她的路,香點燃的濃郁氣息熏得她頭疼。
施輕語重新圍上圍巾拉過鼻尖,也不想去擠那人潮,轉身繞路,走出一段路後才把那喧嚣的聲音抛到身後。
她這會走的小路兩側種滿了竹子,這是一條長長的石階,蜿蜒着往下延伸,上面應該有個殿,風吹的風鈴當當響,空氣中還漂浮着若有似無的檀香。
竹葉篩落一地璀璨的日光,一束光影穿過竹林落在石階上,浮塵飄動。施輕語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想要捕捉這一束光影,幾番調整角度後索性一屁股坐到了石階上,拉近鏡頭聚焦那抹光影。
正當她準備按下快門鍵時,餘光瞥見一抹白,随即這抹白出現在了她的鏡頭裡。
少年踏着山野清風,迎着滿山春色,突兀地闖入視野,她想捕捉的那束光影落在少年身上,暈開一層淺金。
興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少年下山的腳步一頓,偏頭望來,清亮明淨的目光透過鏡頭望進她眼底,施輕語呼吸一滞,
刹那間仿佛連風都靜止,思緒在一瞬間抽離,又在下一秒被狠狠掼進這喧嚣的世間,令人頭暈目眩。
風吹動竹林,也吹起少年額前的發,竹影晃動嘩嘩作響,屋檐角的風鈴當啷不止。
有什麼晶亮的東西從眼前劃過,落在手上激起一陣涼意。
怦,怦怦。
“快看,下雪了!!”不遠處路人的驚呼蓋過那一聲錯拍的心跳,施輕語下意識擡頭,隻見萬裡無雲的晴空下細雪翩飛,未及落地便融化在冬日的暖陽裡,看起來就像是下了場無盡的星光。
晴空細雪,滿天星光。
細雪落在眼睑額間,短暫的涼意過後燒了起來,施輕語伸手摸向額頭,隻摸到一手滾燙。
為什麼下了雪還更熱了?
南溪市很少下雪,尤其今天的氣溫還高達十幾度,無雲無雨,這滿天的星光也不失為一種奇觀。
施輕語卻沒空欣賞這奇觀,想要的光影沒拍到,拍到了個比光影更好看的少年,少年還定格成看向她的模樣,秋水般的眼眸看得她腦袋空空。
手機屏幕忽地一暗,少年的照片被來電顯示取代,帶着鼓點躁動的音樂在耳邊炸開,施輕語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第三次張嘴時才發出聲音:“喂?”
“睡醒了?齋堂放飯了,過來吃個飯我們回去了。”電話那頭傳來母親唐妩的聲音,施輕語眨了眨眼,唰一下站起,“來了。”
她舉着手機匆匆下山,與少年錯身而過時,她聽見了一聲極好聽的“抱歉。”這聲抱歉抱得她腳下一個踉跄,跑得更快了。
下了石階後施輕語沿着記憶裡的方向一轉,又是一條長長的石階,隻不過這條石階兩側是光秃秃的樹枝,陽光肆無忌憚地撒在她身上。
“叮、叮、叮鈴。”
清脆的鈴音在她頭頂響起,施輕語擡頭一看,是那隻胖乎乎的橘貓。它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此刻正在枯枝上靈活跳躍,嫩綠的新芽在它爪墊下抽條,生長,從一片荒蕪到綠蔭滿頭好像隻在瞬息之間。長風過境,轉眼又是一年盛夏。
2018年,盛夏。
豔陽飒飒,蟬鳴聲聲,燦爛耀眼的陽光撒進房間,淺藍色的紗簾拂起又落下。房間裡很安靜,隻有少女清淺的呼吸聲和不時傳來的一兩聲蟬鳴。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團黑影撲上了床,精準地撲到少女身上。
施輕語呼吸一窒,隻覺得一團重物壓在自己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皺着眉睜眼,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