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許硯不好再說什麼,畢竟彪哥能這麼生氣有他一半的原因。
他抱着彪哥起身上樓走到了施輕語房間門口,還不等他開門,彪哥不叫了,一個利落地翻身掙脫他的懷抱,憑借着體重壓下門把手溜進了房間。
在許硯短暫愣神的兩秒裡,房間裡傳出東西嘩啦啦倒地的聲音,他一驚,下意識推門而入。沒好意思亂看,他飛快地掃了一圈後在書桌旁看見了掉在地上的書本和被彪哥扒拉着的凍幹盒子。
他上前幾步蹲下身正要撿起書本,伸出去的手卻猛地頓住,書脊落地的方式讓本子呈攤開狀,他也因此能窺見裡面的内容。這不是書,是畫本,畫上的人他也很熟悉,是他自己。
是那天體育課上穿着草綠色運動服做熱身運動的他自己。
許硯頓了兩秒,告誡自己不要多想,本想撿起畫本,輕微發顫的手卻意外地将畫本往前翻了一頁,而這頁上畫的人,還是他,在萌安寵物醫院裡被彪哥撲倒在沙發上的他。
他感覺施輕語的畫工過于好了,好到他淩亂的發絲,室外投進來的光影,空氣裡漂浮着的浮塵都那麼栩栩如生,生動到不需要特地回想就能想起那天少女突然靠近的氣息和搭在他腦後帶來酥麻癢意的,微涼的手。
像是一道細小的電流劃過脊椎,引起一陣小小的顫栗。許硯合上畫本,把臉埋進掌心,長長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房間開着窗,徐徐微風吹起淺藍的紗簾,挂在窗邊的風鈴輕輕響了一聲。
‘叮鈴’
‘叮鈴’,江盛林推開小吃店的門出來,門框撞上風鈴發出清脆的鈴音,上了年紀的吊頂風扇轉了一天屋裡也沒見有一絲清涼,甚至不如外面的微風來得涼快,一天忙下來已然是滿身的汗。
他走了幾步到街對面的小橋上坐下,清風順着溪流吹來,驅散了幾分熱氣。他扯着T恤領口扇了扇風,剛喘勻一口氣,遠遠便見着一個佝偻的身影推着一輛裝滿貨物的三輪車上坡,貨物裝得很滿,因此他推得也格外吃力,小麥色的臉憋的通紅,手臂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淌,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濕透。
江盛林見狀連忙跑上前抓住車把手往上推,感到手上的重力不由咬緊了牙,等三輪車推到平地上以後他才松了口氣,瞥見父親被重量壓成紫黑色的虎口不免有些窩火,“不和你說了等我這邊忙完和你一起去拉貨嗎?這麼重的東西還非得一次性拉完,等到了晚上你腰又疼。”
“人忙着趕下一家,哪兒有功夫等你慢悠悠跑兩趟?”江父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推着車往小吃店走,“再說你今天下午不是還有事?我想着這邊早點忙完你也能早點過去不是?”
“再忙也不差這半小時。”等車推到店門口江盛林準備卸貨,卻被江父一把推開,“去去去,剩下的我自己來搞,你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去人家家裡做客捯饬幹淨些,别給我招笑。”
江盛林沒理他,自顧自搬着東西進店,有跟他爸掰扯的功夫東西都不知道能搬多少東西。
見說不動他,江父嘿了聲,一邊數落着他一邊往裡卸貨,這次進的貨量大,所有東西歸置好後江盛林身上的衣服也徹底汗濕了。他摘下眼鏡扔在一邊,又灌了半瓶水下肚方才覺得好受了些。
江父又在一旁攆他,“都說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都這個點了你還不去洗漱,遲到了要惹人家不高興的。”
江盛林擦完臉上的汗後戴上眼鏡一推,搖搖頭,“她不會在意這個。”
“人家不在意是人家,但你也不能因為人家不在意就遲到。”江父說着把他拉起來往外推,“走走走,趕緊走。晚上我看店,讓你媽晚上别來了,今晚好好休息。”
“行,知道了。”江盛林脫下圍裙搭在臂彎裡正打算走,又被江父一把拉回去,同時往他手裡塞了幾張紅票票,“人小姑娘過生日,别空着手去,給人買點禮物。”
江盛林把票子塞回他爹褲兜,“早就準備好了,錢你自己留着吧,攢點私房錢不容易。”
“嘿!”江父伸手就要抽他,江盛林一躲,“走了爸,今天人不多,别熬太晚。”
小吃店離他家不算遠,隻隔了幾條街道,筒子樓細窄低矮的樓道随着他日漸拔高的身形也慢慢顯得逼仄,像是一擡頭就能頂到天花闆。又小又薄的門闆擋不住任何聲音,他站在過道上,聽到樓上小孩吵鬧的蹦跳聲和開火炒菜的聲音,緊接着便能聞到熟悉的飯菜香味。
這裡離南巷不過隔了一條巷子,卻是完全的兩個世界。
江盛林朝巷子那邊望了一眼,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老式的防盜鐵門拉開發出一道令人牙酸的聲音,江母聽到聲音從廚房裡探出頭,“回來了?你先去洗個澡,我這裡馬上就好。”
“媽我今天不在家吃,你少做一…”江盛林說着話拐進廚房,看見江母做的東西瞬間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