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硯忽然很想笑，事實上他也确實笑了。

他靠着桌子笑得肩膀都在顫，洩出來的聲音都帶着愉悅的笑意：“原來是拿我當小白鼠？你有點壞。”

“那倒沒有，”稍顯親近的距離讓他的聲音好似就響在耳邊，略顯控訴的尾音撩得人心癢。施輕語揉了揉莫名酥麻的耳根，又給他倒了杯水，“我隻是想證明這其實是能吃的，隻是單純不好吃而已。”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嗯，你是對的。”許硯臉上止住笑，看過來的眼角眉梢卻依然帶着化不開的笑意：“那我們的午飯怎麼辦？家裡還有别的食材嗎？”

“沒了，不過我點了外賣。”施輕語話音剛落，門鈴便響了，她轉身去開門，“放心，不會讓你挨餓的。”

她點的東西不算多，兩人吃剛剛好，吃完飯兩人簡單收拾了下餐桌。

施輕語打包着外賣垃圾正打算毀屍滅迹，忽然感覺有哪兒不對勁，系垃圾袋的手一頓，“好安靜啊。”

許硯也停下手裡的動作，偌大的房子裡沒有活物的動靜的确顯得格外安靜。施輕語眉頭一跳，直覺不對，“彪哥呢？”

平常開個冰箱門摸個塑料袋它聽見聲音跑得比誰都快，今天怎麼沒動靜？有道是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上次這麼安靜結果轉頭就壓斷了她的花枝。

許硯仗着身高優勢往沙發處一眺，“睡着了。”

施輕語放下心，還有點納悶：“今天居然不鬧騰。”

“可能是累了吧。”當然，怎麼累趴的不能細說。

“那正好，”施輕語扔了垃圾回來，“趁它睡死了不能搗亂，我帶你去我的畫室看看。”說着帶許硯推開了一樓某個房間的門。

明亮，清新，這是許硯看到畫室的第一感覺。畫室采光很好，奶白的顔色搭上落地窗外的綠景，給人的感覺十分舒适放松。

走到裡面便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顔料氣味，不算好聞卻也不刺鼻，畫室正中放着一個畫架，周圍堆着各色顔料，走進了還能在地上看見一串淺綠色的貓腳印。

落地窗旁的牆面則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畫框，風格迥異的畫堆疊在一塊兒，突兀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再往旁的轉角後是一個占了半面牆的玻璃展櫃，櫃子裡的畫似乎是施輕語從小到大的畫作曆程，從低到高，台階式地擺放。從兒時的蠟筆塗鴉到小學的Q版鉛筆畫，再到中學時明顯精細了不少的素描水彩，畫擺得越來越高，也越來越精細。

一路順着看去，看到最高處時另外半面牆突兀地撞進眼裡，一位身穿白裙的少女神情恬靜地彈着貝斯，周身漂浮着瑩藍光點，乍一看是遺世獨立的模樣，可細看之下那白皙的腳踝上卻纏着帶刺的藤蔓，背景也是一片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色。

許硯看到畫愣了下，還不等他發出外行人的疑問，施輕語關上了畫室的門。随着她關門的動作，門後剩餘的畫面也徹底展現出來，一眼望去攝人心魄，明明是靜止的畫卻帶着絕對熾熱猛烈的情緒，輕而易舉地挑起體内躁動的因子。

那是一面色彩豔麗到極緻的牆繪，黑紅的顔料血霧似地漫過半邊牆面，畫中心是一支五人樂隊。

白裙少女身側站着的就是樂隊主唱，主唱搭在立麥上的手變成了利爪，紅唇下是鋒利的獠牙，嘴角劃到鬓邊的口紅像是一道血痕，看向畫外的眼神充滿了狂妄與野心。

鼓手大笑着揚起手中的骨槌砸下一個又一個鼓點，鍵盤手滿臉陶醉地彈着一根帶刺的藤蔓，飛濺的鮮血落地燃成了火焰，順着吉他手藤蔓狀的音頻線，燒出一片赤紅。

瘋狂，野心，仿佛要沖出畫面的張力與烈火，十足震撼。

許硯看着這幅牆繪，一時失語。從畫作的筆觸來判斷這應該是她近年的畫，他不懂作畫，但這幅牆繪給他的沖擊震撼卻又那麼鮮明，很難想象這出自一個17歲少女的手筆，或許更早。

上次讓他感到驚豔的還是她創意牆上畫的春日，許硯忍不住伸手觸摸那片血色，入手的卻是一片粗粝。他垂下眼，摩挲着指尖回首笑道：“如果說天才隻是見你的門檻，那我現在得是多少人的羨慕對象？”

施輕語撓撓臉，“你給我誇不好意思了。”

“你擔得起這份稱贊。”

施輕語笑了下，走過來和他并肩站在一處，看着這幅牆繪，輕聲念出她們的名字：“Number one。”

“她們的樂隊名？”

“也是那首歌的名字。”施輕語還記得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的那種感受，像是烈酒入喉，燎原的烈火點燃四肢百骸，整個人興奮到顫栗。

源源不斷的靈感潮水般噴湧而出，沒過她的小腿，臂膀，口鼻，在幾欲窒息的浪潮裡她聽見少女的輕靈的吟唱，潮水開始升溫，沸騰，最後化作無數水珠砰然炸開，一滴血從空中落下，染紅這片清明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