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濤臉憋得通紅,他瞪着郭仁,一拳揮了過去,“我操**!!”
郭仁把他往地上一扔,又拎起,聲音粗重:“道歉!!”
“我道你**!”兩人瞬間扭在一塊兒,翟濤那幾個小弟也在短暫的怔愣後圍了上去,互相推搡拉拽着,“操,你**,放手!!”
“放手!我**讓你放手!操!!”
幾人推搡争執的動靜太大,越來越多的人停在教學樓前圍觀,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機錄像。
孟賀擔心事情鬧大,急忙叫住郭仁,“郭仁你放開他,不要打架!”翟濤這種人,不配成為他們被處分的理由。
郭仁沒放手,頭也不回地吼:“那你呢?!”
你受的委屈呢?
你險些挨的打呢?
就這麼算了?!
短短三個字仿若利劍,瞬間擊穿她層層僞裝的堅強。恍惚間她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父親崩潰的質問聲從門内傳來,問母親怎麼能做出這種醜事,問她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名聲,自己的事業,有沒有考慮過他,考慮過孟賀。母親沉默着,始終不發一言。
屋裡亮着暖黃的燈,孟賀卻隻覺得渾身冰冷。
工作室的公關很迅速,這件事并沒有在網上掀起多大的風浪,父母似乎也不打算讓她知道,兩人在她面前一如平常。
隻是母親不會再督促她練舞學習,父親也總是早出晚歸見不到人,除此之外并沒有别的不同,日子一天天過去,平淡,平靜。
平靜到她本能地感到了恐懼,像是炸彈爆炸前夕的死亡讀秒。她受不了這樣的氣氛,而不等她撕開這表面的平靜,炸彈先一步被引爆。
晚歸的父親來到她的房間,幾番躊躇後問她:“寶貝,你想跟爸爸還是媽媽?”
轟一聲悶響,炸彈徹底被引爆,她腦中回音陣陣。她聽出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他們要離婚。
從所未有的恐懼漫過心頭,他們要離婚,
那她呢?
她怎麼辦?
“為什麼要離婚?”她拽住父親的衣角語無倫次地問,“為什麼你不相信媽媽?媽媽不會做那樣的事,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為什麼一定要,離婚?”
她聲音哽咽,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不要離婚好不好?爸爸,不要跟媽媽離婚。”
父親歎了口氣,擦去她的眼淚,連說了兩個好,“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提了。”說完拍着她的背,“睡吧,睡吧。”
父親是個騙子。
他并沒有遵守對她的諾言,他們仍然要離婚。
孟賀不止一次地從中勸和,可得到的回應隻有:
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不要插手。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去學習,去練舞。
回你的房間去,不要管。
她說的話沒有人聽,他們之間争執的重點也從離婚變成了撫養權和财産分割。擺在她面前的似乎也隻剩一種選擇,選父親,或者母親,離婚成了她無法阻止的定局。
孟賀蜷縮在地上,在無措,恐懼,憤怒過後她感到了深深的無力,無法改變現狀的無力和茫然。
她哭過,可眼淚隻能用來發洩,不能用來處理事情。
哪怕面對最親密無間的家人,她的眼淚也不會成為錐心的武器,不會讓他們産生一絲一毫的心疼,或者心軟。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房間裡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不見,她沒開燈,隻是把頭埋在膝上,靜靜地放空。明天本該是個舉國歡慶的日子,她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寂靜到死寂的夜裡,似乎隻剩她自己。
咚咚,仿若心髒跳動的節拍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手機在接收消息的同時亮起,很快又暗下去。
咚咚,手機再次亮起,變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消息一條接一條,手機沒再暗下去,微弱又明亮的白光成了房間裡唯一的光源,在漆黑的房間裡長久地閃爍着。
孟賀擡起頭,看向那片照亮這方天地的純白,沒動彈,她知道這些消息來自于誰,這個特殊的提示音隻屬于一個人。
“郭仁,”孟賀喃喃念出他的名字,閉上眼,“你好煩啊。”
這種時候,不要來煩她啊,她還沒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還沒辦法當作無事發生,她還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件事,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狽,脆弱。
她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她不需要任何人給她遞紙巾,包括郭仁。
盡管他們遲早會知道,但現在,她想一個人待着,想要一個喘息的空間,一個築堤修壩的時間,隻有穿上名為堅強的外衣,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可憐。
孟賀将手機反扣在床上,世界再次陷入黑暗,一隙微弱的光線從縫隙中透出,手機還在不停震動,咚咚,咚咚,震動從手心傳遞到胸腔。
她忽然生出一絲勇氣,再試試吧,再試一次,她不想接受這個結果,她不甘心。
七天的時間裡,相同的場景再次上演,她還是沒能勸住父母。不同的是,這次她沒了選擇權,母親不肯放棄她的撫養權,而父親選擇了讓步。
她無可奈何,隻能接受,她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在今天之前,她是這麼以為的。
以為武裝得無懈可擊,以為堤壩建造得足夠牢靠,卻不曾想,短短三個字就将堤壩敲出了裂縫。
那她呢?是啊,那她呢?她怎麼辦?
她這才發現她還是無法接受,她看不開!!父親口口聲聲說着他會一直愛她,和以前不會有什麼不同,卻不肯靜下心來聽她說話。
母親明明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卻什麼也不肯說!也不肯聽她說話,對她永遠隻有,學習學習練舞練舞!!
他們離婚,那她呢?那她呢!!
無人在意。
無人在意的她被别人放在了心上,脫口而出的那你呢像一記重擊,佯裝的堅強出現了一絲裂痕,裂痕越來越多,缺口越擴越大。
視野裡幾人的争執得越發激烈,而郭仁在人數懸差的情況下也沒有絲毫退縮,拽着翟濤的衣領死不放手,粗着嗓子吼:
“你敢說你沒對她動手?!”
明明是她先動了手
“你憑什麼讓她生氣?”
明明她已經占了上風
“給她道歉!!”
她本來不覺得這有什麼的,
可為什麼,
“誰也不準——”
“讓她難過!!”
在他站出來為她據理力争時,她還是不争氣地想掉眼淚。
胸腔裡傳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響,堤壩徹底決堤,連日以來積壓的情緒傾瀉而出,孟賀鼻尖一酸,眼前迅速蒙上一層水霧,眨眼間便在臉上留下一片清涼。
真不愧是郭仁啊,總能輕而易舉地摧毀她堅強的外殼,讓她當着她在意的,喜歡的,甚至是讨厭的人面前,哭得那麼狼狽。
她看見了施輕語怔愣的神情和郭仁呆滞的面孔,還有翟濤那副不是吧你就哭了的不可思議。
無數雙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打在她身上,驚奇地,訝異地審視着她淚流滿面的狼狽模樣。孟賀張了張嘴,哽咽的聲音一點點洩出,“郭仁,你真的,”
“讨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