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腳步虛浮,踩上二樓,脊椎深處的針眼還在隐隐作痛。
一股徹底被掏空的惡意,黏在每根神經末梢,嘈雜破碎。
他餘光撇見小孩蜷縮在扶梯下,手裡不知拽着什麼,見到他又慌張收起來。
裴琮看得出來,那是一顆蛇牙,鈍鈍的牙根發藍,隻有從屍體上掰下來的才有這種顔色。
小孩猛然擡頭,淚痕未幹,眼神帶着隐隐敵意。
他很害怕這個戴着面具神秘男人。
小孩一開始讨好裴琮,是因為覺得裴琮才是主導者。小孩下意識就把“活路”全押在了這個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可後來,西澤爾居然又一個人把他帶了回來,裴琮雖然不悅,但也沒動手。
名聲鵲起的頂級少年機械師,有話語權也是理所應當。
小孩轉而去接近西澤爾。
但最近,小孩徹底認清事實——
西澤爾沒那麼“好靠近”。
或者說,有裴琮在場,西澤爾才勉強收着獠牙,虛僞地學着人樣。
當着裴琮的面,他會冷着臉,丢來半塊面包,或者不鹹不淡地關懷一句。
隻要裴琮不在,這瘋子比陰溝底下的毒蟲還冷。
小孩好幾次試着和西澤爾搭話,剛擡頭,就撞進那雙漆黑、粘稠、沾滿泥水和血液的蛇眼裡。
他也暗暗觀察過兩人,猜測他們是什麼關系。
不是親情,不是情人,不是在防備,不也不像敵人。
西澤爾攥袖口、掃出口、動作再輕,裴琮也像能提前感知到,輕描淡寫地一個眼神或動作,便讓西澤爾安靜下來。
這兩人有時連呼吸、站姿、移動的頻率都像在同一個節拍上。
小孩一邊怕,一邊也隐隐嫉妒這種關系。
阿曼塔的話在小孩腦海裡回蕩。
“記得用教你的說辭,讨好那個機械師,事成之後我會給你那家夥的屍骨。”
都是因為面前這個面具下的男人,西澤爾才對他始終隔着一道冷冷的防備。
小孩指尖發涼,心底的那股敵意越燒越猛。
在裴琮推門前,身後傳來“咔哒”一聲輕響。
小孩猛然回頭。
是西澤爾。
他站在黑漆漆的房間門口,門隻開了一半,黑影裡看不清臉。
“進來。”
小孩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西澤爾眼神一挑,陰鸷壓迫感更重了半分。
小孩下意識踩着碎步,慢慢靠過去,一腳跨進西澤爾的房門前。
裴琮聲音從煙霧缭繞的黑暗裡傳來,帶着一股慵懶、冷淡。
“——到我房裡來。”
小孩脊背一涼。
他毫不懷疑如果拒絕,裴琮會當場殺了他,而西澤爾絕對不會伸手護着他一點。
門被小孩關上了。
西澤爾指尖扣在門沿上,掌心青筋暴起。那種熟悉的、帶着血腥味的“殺氣”,久違地回到了裴琮身上。
他甚至能想象裴琮不耐煩地捏碎那孩子的脖子,然後那隻血淋淋的手,再像往常一樣搭在自己肩上。
裴琮因為他殺人,這實在令他興奮。
*
裴琮靠在窗邊,骨頭縫像被刀片剮了一層,鈍痛不止。
小孩進房時,裴琮心底那股從黑市一路壓制到現在的殺意,瞬間翻了出來。
聽完醫生提起小孩的“悲慘身世”,被活生生注入近親蛇類基因,唯一親人被殺,被阿曼塔當成實驗體囚養。
但他聽完就忘,或者說,他根本不打算把這些廢土裡滿地都是的髒事放在心裡。
“過來。”